熟透了的浆果味儿在这一刻成为唯一能够牵引着顾庭鼻息的味道,他忍着尾椎上难以忽视的疼痛,就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小兽,喉咙中呜咽着委屈的痛哼,一点点地拖着无力的身子努力向对方的怀里钻。
坎贝尔忍着慌乱,手掌轻轻捏着雄虫汗湿的后颈,「怎么了?哪里难受?」
已经神志不太清晰的雄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喃喃些什么——
「呜……好痛……」
「好难受……」
太疼了,刺入尾椎的刀刃在一刻不停地扭动着,破开皮肉、穿破白骨,像是要疼地将他钉死在刀尖之上。
那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熟悉的声音就像是隔着云端又响起在他的耳边,充满了被压抑着的焦急,「哪里疼?」
「尾、尾椎……」
很快,雄虫身后的衣服被撩了起来,最轻柔的布料剐蹭过刺痛的尾椎都令他忍不住躲闪,却又被那双如铁铐的手臂压回到温暖的怀里。
坎贝尔皱着眉。
雄虫的后背浮着一层细细的汗珠,但是自后颈到脊背、甚至更往下的位置却模模糊糊延伸出一道发蓝的线,不像是经络那般有许多分支,而是笔直地穿过皮肉,隐没于尾椎。
那道蓝色的线若隐若现,似乎其颜色每一次加深的时候,就会引来雄虫更加难耐的一声痛呼。
正当坎贝尔准备将虫抱起来的时候,他忽然身形一僵,口里传出半截被压抑在嗓子眼中的抽气声。他低头一看,便见耐不住痛的小雄虫张嘴死死咬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位置尴尬,又痛又刺激,甚至还能感受到来自雄虫呼出的热气。
应当是牙齿都陷在了肉里,坎贝尔来不及深想,只急急忙忙将顾庭无力的身子抱起来往医疗室跑。
主星舰医疗室内,这一夜灯火通明,各种医疗设备「滴滴滴」响个不停,原先在睡梦中的几位雌虫都赶了过来,他们身上的睡衣还带着褶皱、头髮乱翘,挤在病房之外焦灼地等待着。
「怎么回事?」恩格烈的眉头都要缠在一起了,「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坎贝尔也脸色阴沉,他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好在夜里有团团过去敲他的门,不然……
叶莱蹙眉,脸上一派担忧,「会不会是因为迟迟没来的觉醒分化?」
「小宝石都十八了,这二次觉醒还不来?可之前检查的时候总是没问题啊?」阿莫尔撸了撸袖子,脸上闪过一丝疯意,「是不是有医疗虫隐瞒了什么?」
叶莱:「不至于……先等结果吧。」
一道玻璃相隔出病房与走廊,此刻几隻雌虫只能瞧见躺在一片白色中的年轻雄虫,对方双眸紧闭,髮丝潮湿地贴在脸侧,唇瓣上早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出了殷红的齿痕,甚至还缓慢地向外渗透着血丝。
这一检查就是大半个晚上,等乔伊拍着袖口出来后,便被几隻焦急的雌虫围了起来。
阿莫尔冲在最前面,毛茸茸的红色脑袋上髮丝张扬,脑袋上乱七八糟地翘着呆毛,「怎么样?怎么样?小宝石到底怎么了?」
乔伊面色奇怪,「他……有些不好说?」
「什么意思?」叶莱生怕自己下一秒要听到什么悲剧的消息。
「根据我的检查,顾庭阁下现在应该是要再生长出一截骨。」
乔伊调出手里的光屏,里面是一张对着雄虫后腰拍的片子,黑色的背景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灰白色的骨骼。照片内,顾庭后腰的部位却平白长出了一截新生的骨芽,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明显,但显然它还处于一个正在生长的状态。
「这……」
恩格烈皱眉,「算是二次觉醒吗?」
乔伊摇头,「我不知道,我所学的知识并不能用于顾庭阁下的身体,他很特殊,这是你们都知道的。」
坎贝尔握着拳头的手一紧,指甲深深地陷入在掌心之内——过去他说顾庭「特殊」是一种夸讚,可他现在却宁可小宝石没有这种特殊。
坎贝尔:「会有危险吗?」
乔伊继续摇头,「我没办法确定。」
叶莱:「那这部分新长出来的骨头,可以做切除吗?」
「很遗憾,并不能。」乔伊解释道:「这节骨头连接着脊椎,对于虫来说这一部分的骨骼很重要,切除的结果可能是半身不遂或是直接死亡。」
砰!
恩格烈一拳砸在了墙壁之上,银白色的眼珠像是冒着火光,「所以我们就无能为力吗?」
就刚才坎贝尔将虫抱过来的时候,恩格烈看到了小雄虫脸上因为疼痛而浮现出来的层层细汗,以及垂落在身侧却不受控制颤抖的指尖,那得是受到了多大的折磨才在昏迷之后还如此状态?明明这几年一直将小雄虫养得很好,怎么现在又出现了问题?
……
这一觉顾庭直到快中午了才醒来,在清醒的那一瞬间他身子因为尾椎上曾经发生的疼痛而一阵瑟缩。
「醒了?」
顾庭眯了眯眼,他偏头就看到了坐在病床前的坎贝尔。
银髮雌虫应该是一夜都呆在这里,肩膀上随意地披着一外套,在半截阴影之下,那被烙印在胸膛上的牙印格外明显,甚至还渗着红色的血丝。
顾庭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他眨了眨眼,藏在髮丝下的耳尖逐渐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