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只能暂时先如此。
且外室有那般好当?
端茶送水,小意温柔,伏低做小,任劳任怨,哪一样都不是他能做到的。
沈书晴不信他能坚持三个月。
可陆深却是高兴坏了,多少沉静的一个人,竟然似一个孩子般,激动的落了泪,「瑶瑶,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肯原谅我了吗?」
别说叫他做三个月外室,就是让他做三个月奴才,只怕他都得会心一笑应下。
沈书晴拍了拍他的背,「先别太急着高兴,你先做到再说。」
等雨停了,陆深便拉开竹屋的门,牵着沈书晴的手往门外走去。
只两人才跨出去门槛,便瞧见门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沈书晴已几日不曾见过的外祖,五日前沈书晴赶集找大夫时,顺道叫人送了信去颍川陈家,算算时间今日刚好陈家的人能到这个镇上,是以她才会有底气与陆深摊牌,本以为不过是来一个管事的接她,竟何曾想他外祖亲自来了?
「跪下!」陈行元褐色皮革长鞭甩过来,打在两人的小腿上,两人齐齐跪在了地上。
陈行元再过九日便是六十生辰,然则因保养得宜,瞧着也就四十出头,如今这一鞭子更是挥得虎虎生威,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减少他面上的半分怒气。
他身着灰色兰花纹锦袍,玉冠高束,本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却有全然一股盛气凌人之态。
他先是剐了陆深一眼,接着对跪着的沈书晴道:「傻孙女,你还要受他蛊惑到几时?」
「他这样的人,难不成你还真要与他重修旧好?」
甚么样的人?
沈书晴盯着陈老爷子的威压,小心翼翼替他辩解,「他的确有很多缺点,但是他已经答应我要改了。」
说罢,去拉左边陆深的手,给他使眼色,「你说是吧,王爷,你快给外祖解释解释。」
陆深对陈老爷子,一开始存了利用之心,是以做派谄媚,如今他已不打算借他势,免得被沈书晴看扁,是以多了几分骨气在,倨傲地抬起下颌,他不屈地问:「敢问在外祖眼里,本王是个怎样的人,才至于如此被你嫌弃,甚至不惜阻止我们夫妻团圆?」
陈老爷子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衝着道旁的一辆马车鼓了鼓掌,便有两个部曲将一个独眼龙压了过来,那个独眼龙沈书晴认识,正是几日前那天夜里,水寇里头,在江面上搜浮尸财物的那个水寇。
当即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偏头去看陆深,却见他面不改色,这才心下稍松,拍了拍早已起伏不定的胸膛,笑着与她外祖道:「外祖,你把这个丧心病狂的水寇叫过来做什么,孙女害怕!」
却这时,那个水寇扑通一声跪在了陈老爷子的面前,指向陆深,信誓旦旦道:「陈老,几日前的那一场案子,全都是贤王策划的,我等也是受命行事,还请陈老饶了我等兄弟几十人的性命。」
「千错万错,都是贤王的错。」
沈书晴险些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场好久好久,这才红了眼眶恍然大悟,颤着牙关质问他:「姓陆的,你又在算计我?」
第49章 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相信你。
话音一落,当空又劈下一道惊雷,接着如注的雨水倾泄而下,陈家另外的两个部曲自马车上取出油纸伞,与自家两个主子撑伞。
而无人照看的陆深,挺直背脊跪在地上,任由大雨洗刷他惨白的面庞,秋雨甚凉,却不及他此时此刻的心冷。
他与沈书晴离得近,沈书晴虽已站起,然则却没有走远,只居高临下鄙夷地看他,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厌恶,他有些慌乱地去捉她的手,却被部曲的手挡开,他要起身走向她,却被孔武有力的部曲紧紧扣住肩膀,接着修长的脖颈上架了两把长刀。
「贤王殿下,得罪了。」两个部曲钳制住了他。
部曲捏到他未曾治癒的肩伤,肩伤被这般一触碰,鲜血立即衝破结痂涌出,浸湿粗布青色衣衫,但很快又被雨水冲洗干净,就仿若伤口根本不曾被揭开一般。
就仿若他这般被挚爱之人质疑,当真不心疼一般。
女子分明看见他旧伤復发,血染青衫,却直接转过头去,「外祖,我先回了。」
这却是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愿。
他知晓若是他再不出声,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与她对话,是以他叫住了她,「沈书晴,你真的相信这件事是本王做的?」
被沈书晴踩在脚下的绣花鞋一顿,玄色油纸伞下,是她水红粗布的衣衫,儘管布料粗粝却也难掩婀娜,分明该是个娇俏的容颜,可当她堪堪回眸,陆深却只从她脸上看到了木然以及深切的憎恶,她的眼里再无方才竹屋里的绮丽之色。
她甚至不肯与他再度对话,直到他想要挣脱钳制,挺直脖颈不怕死地撞向脖子上的刀刃,陈家部曲到底念在他的身份,及时鬆了几分,却依旧割破了他脖颈上发青的肌肤,甚至险些划破喉管,鲜血汩汩流出,竟是连滂沱的大雨也洗刷不净。
钻心蚀骨的痛霎时袭遍周身,痛得他牙齿皆要被咬碎了,他目龇欲裂地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沈书晴,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心疼,想从她眼里看到为他发红的眼眶,为他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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