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陆深说甚么都没用,需要她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这以后,接连三日,沈书晴皆不曾下过榻,起初是因为气得起不来床,后面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陆深,只要一看到他,就要想起那不翼而飞的三十万两银子,那是她的子孙的福祉,如今却全部落空。
这几日,陆深自是每日来探望,却皆被挡在了门外,并不让他相见。
陆深不是没想过告诉她深一层的缘由,可又怕她又给吓病,只能将委屈装进肚子里,还是林墨察觉出了两人的龃龉,主动派丫鬟碧心开解沈书晴。
夜里,碧心在侍候沈书晴洗漱的侍候,似閒聊一般说道;「娘娘,今日王府门口那些灾民总算是走了,他们堵在那里,我们王府采办的都没法子出去。」
沈书晴一听,以为是灾情得到了控制,有些欣慰灾民可以得到安置,又有些心疼自己的银子,是以彆扭地道:「三十万两银子,若是再没点用处,那朝廷还拿来做甚么?」
「娘娘,你误会了,朝廷还没有开始赈灾。这些灾民,之所以集聚在王府门口,是为了来向王爷磕头的,他们大多是磕完头就走了,可架不住来的人多,这三日过去,门口的人才渐渐少了。」
竟有如此多的人,因此而对他感恩戴德吗?
见沈书晴蹙了几日的细眉终于鬆开,知是有了几分效果,便先将帕子放在一旁高几上的铜盆中,却并不离开,「现在,坊间皆赞我们王爷深明大义,舍己救国,是活菩萨转世呢。」
沈书晴噘噘嘴,「他倒是大方,三十万两银子,博一份好名声。」
碧心替沈书晴掖了掖被角,「可不止呢,娘娘有所不知,自从王爷捐银以来,第二日开始,陆陆续续已有四五十位官员开始捐银,不止是官员,金陵的那些富商,也纷纷开始行善举,其中光是咱们梁朝的首富朱万三一个人便捐赠了一百万两银子。」
朱万三这个人,沈书晴做姑娘的时候就听说过,掌管着金陵的漕运,他的丝绸生意几乎遍布整个梁朝,是整个金陵最富有的商人。可即便他再富有,要一次性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也并不容易。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管民间如何传,可这些身在高位的人却是明白,贤王认捐恐怕并不是自愿,谁也不是冤大头,是以皆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与其像贤王这般抄家式捐纳,倒还不如自己主动认捐,好歹还可以量力而行。
听到这里,沈书晴总算有些明白陆深那日所说的话,他说要其他人人人自危,而后主动认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散儘自己的家财,是为了换取所有灾民的安生日子。
是她狭隘了,只看待自己的得失,不如陆深以国家大局为重。
虽然想通了,也觉得错怪了陆深,若是从前,她定然前去认错了,可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三十万两银子啊。
这一波认捐的浪潮,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帝了,一下子便叫他筹集到了数百万的巨资,这下子莫说是赈灾了,便是几处的军费也绰绰有余,而修缮皇宫更是容易。
银钱有了,户部尚书董先河也是时病癒了,赈灾可是个肥差,一层一层盘剥下去,得肥了好些个官员,最终灾也赈了,相关官吏的腰包也厚实了,皆大欢喜的事他从不会错过。
可皇帝不是傻子,这个户部尚书,灾情期间万事不管,如今银钱宽鬆了,就舔着脸上来,他自是不愿意将这等好差事交给他,当夜皇帝歇在丽嫔处,夜里躺在被窝里,无意间说起此事,丽嫔上回得了陆深的消息躲过一劫,才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保住,当即便给皇帝吹起了耳旁风,「皇帝何不派之前那几个要死谏的御史去赈灾啊?」
皇帝本是瞧不上丽嫔,只当她是个金丝鸟养着,毕竟她不及张贵妃会谋算,也不及皇后家世好,更不及德妃心机深沉,可猛然一听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那几个动不动就死谏的傢伙,整个朝堂,最是他们几个不会贪污一分银子,这银子说白了进了国库就是他的,被贪一分皆是割他的肉,交给那几个硬骨头正好,赈灾成了回来官升一级,赈灾不成再杀不迟,若是赈灾途中被流民砍死了,那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对,就这么办。」
隔天,皇帝当朝宣布,要庚御史为首的几个御史领了银子去分别去全国各地赈灾。
要御史去赈灾,简直是闻所未闻,皇帝的安排简直就是越俎代庖,户部尚书当朝反驳,也有朝臣附和皇帝此举不妥。然则以宁远侯为首的几个大臣却一力支持,「自从雪灾以来,户部毫无作为,皇上也是对户部失望至极,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董先河怼他,「你一个武将,懂如何赈灾吗?便在此胡说八道?」
宁远侯有备而来,丝毫不惧,他摸了把美须,「董大人,本侯虽然不懂赈灾,可本侯却是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如今我梁朝外忧内患,外有强敌环伺在侧,内有各地的雪灾,唯有平了雪灾,安了人心,将士的家人得以安家乐业,我前方的将士才能放心搏命。」
一席话说下来,说到了朝上的武将心里,几个武将皆红了眼眶站出来附议,也许从前,他们皆是不同阵营的人,可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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