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碰我!」
沈书晴踢掉嵌东珠苏绣绣花鞋,干脆躲到了榻上去,这榻可坐可卧,她将自己挪到底,眼里满是戒备与不安。
沈书晴下意识抚向腹部,更何况她如今又多了一个孩子,多一个孩子便是多一份倚仗,更不需再讨好他,这两个孩子足以支撑她过好下半辈子,「那日我说得明明白白,你从今往后皆不要碰我。你牵过别人的手,亲过别人的嘴,你这个脏东西,不要来挨着我。」
说罢,将手死命地在褥子上蹭,那架势就好似陆深的手上沾染了甚么了不得的腌臜,还不时拿嫌恶地目光瞪他,「看什么看,看也不许看,你看我我都嫌脏。」
陆深忽然有些明白她的癥结在哪儿了,她那一夜说了好大一通,无非就是不想与人共侍一夫,是想霸占他一个人,只是碍于面子,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也不愿意向他低头。
而他呢,何尝又不是为了个面子,想要证明他在她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而这一场来自他的试探,却最终叫他一败涂地,她像是一隻昂着头的斗鸡,即便周身的羽毛皆被扯碎,即便全身被对手抓得伤痕累累,也决计不肯低头。
她不够爱他,是以并不肯为他丢下自尊。
她可以无所谓得失,可他却输不起,已输给她太多次。
陆深跪步向前,在软塌前停下,将双臂搁在她的双腿外,他酝酿了好半晌,终于低下了他矜贵的头颅,沉声道:「瑶瑶,为夫错了,为夫明日就去谢家退亲。」
沈书晴本不欲理会她,脸一直对着车厢墙壁,闻言倒是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双目通红,显然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可见并非诚心认错,顿时撅了噘嘴,「你不必做任何妥协,谢小娘子一入门,你便会忘了我,我有的她样样都有,她还比我年轻整整三岁.....」
「瑶瑶,别闹了,本王对谢七娘从头到尾没有上过心。」
沈书晴还不肯见好就收,「我看未必吧,我瞧着你挺乐意跟她待在一起的,否则也不会亲自带她来这样人多的场合。」
「若是我说,我并不知她的位子就在我的身旁,你信是不信?」
沈书晴唇角讥诮地一笑,显然是不信。
陆深都快要呕死了,很想直接用美男计,可是上回试过没用,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任何说辞,只得咬紧了薄唇,半晌他鬆开牙关,「我明日就去退亲,你若是还不肯原谅我,我也没有办法。」
说罢,他扭过头,是个要下车的架势,不走做甚么,留在这里继续等她奚落?
可还不及他推开车门,便被一股大力甩到了后边,他不顾身上钻心刺骨的痛,扭身便问,「你没事吧?」
这张软塌和车厢连为一体,沈书晴抵着车厢倒是没有大碍,不过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一张小脸越发煞白,颤着指尖指着被风扬得捲起的软缎车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马车在狂奔,车厢内很不稳当,陆深扶着车厢站起来,往车厢外一看,那马猩红着眸子,似疯了一样没有方向地狂奔,索性此处还在马场,皆是草地,视野开阔,暂时不曾撞上什么林子、屋舍,否则他们早就被甩下马车,是死是活是残全凭天意。
「这马被下药了。」陆深凤眸微微眯起,看到马场的边缘有一大片悬崖,另一边则是山林,不论是疯马往哪里跑,马车最终皆会被撞得散架,倒不如趁着还在马场内跳下马车还能博得一线生机,「你准备一下,我们要跳下去。」
「跳?马跑的这样快,要怎么跳啊?」沈书晴抓紧软塌边缘的阑干,才堪堪稳住身形,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更何况,她如今有了孩子,这个孩子虽然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也到底是她的骨血,这一跳孩子还能保住吗?
沈书晴可透过车窗,也是看见了不远处的悬崖,狂风拂过她清绝的面颊,将她耳畔的碎发皆往后吹去,小脸上的惊恫之色一览无余,看得陆深心生怜惜,抬手去抚她的脸,「别怕,有本王在。」
却被沈书晴一把挡开,「都说了不要碰我。」
陆深沉默地低下头,可手却四处去扯被褥,塞在她的身侧,最后将手臂撑在车厢上,为她撑起一片狭小的天地。
沈书晴稍有些动容,想要告诉他怀孕的,可一想到方才谢娘子与他郎情妾意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
不管他是否诚心要去退谢家的亲,皆不能是因为她这个孩子的原因,她不要他心不甘情不愿,那是妥协,并不是爱。
狂风依旧在耳畔呼啸而过,马车两侧的草地飞速向后移动,马儿漫无目的地乱窜,即便脚下是一马平川的草地,人站在里边皆是东倒西歪,更何况是本就身子虚弱的沈书晴。
儘管陆深就坐在他身侧,一手撑着车厢,又将她四周的空间皆塞满了褥子,为他撑起了一个狭小的堡垒,但马车一直胡乱地奔跑,沈书晴再也经受不住这般颠簸,她抬起满是疲色的眸,「你想想法子,快点让马儿停下。」
陆深抽出腰间的短刃,「你若是不想跳马,那便只有一个办法,我从车窗去到前头,将连接马的绳索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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