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月那些事,林墨是门清,是以他说话时,始终紧紧盯着陆深看,果然就瞧见他面色难看地捏起了鼻樑,「国宴那日,你寸步不离跟在王妃身后。」
陈映月此人心机深沉,且狠心毒辣,又视沈书晴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上回马场一计不成,只怕还有后招。说起来也是陈映月过于急于求成,叫那马疯在了马场,倘若是在官道上,或者是在林子里,两人哪里还有活路。
沈书晴醒来时,陆深已经回到了上房,正在临窗大炕上翻捡着甚么,见她下床走过来,举起一个绣了崖边孤松的荷包,笑意深深,「这是你给本王绣的?」
不是明月,「怎么想起绣松?从前你倒是绣过一个清竹明月的荷包。」
从前的竹也好,明月也罢,不过是因为破庙里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似竹一般正直,亦似明月一般皎洁。
而松却是失忆后的她随意绣的,根本没有任何寓意,因着昨儿夜里陆深的那一番剖白,沈书晴看着他的眼里满是缱绻,况且如果真如他昨夜所说,他们如今这般平静的日子只怕是不多了,往后是个甚么情形,谁都说不准的。
在这种时候,她不介意也哄着他开心,便走过去依偎到了他的身侧,「因为王爷在我心里,就和这崖边的孤松一样,骄傲,冷清,遗世而独立。」
这些话说出口,沈书轻才觉然也并非她信口开河,陆深这个人看起来心机叵测,不折手段,但其实他是个极其讲道理的人,虽总是不假辞色待人,总是冷冷清清,可对于他在意的人,又可以肝脑涂地,他看起来自私,却在家国大义面前毫不含糊,反倒是她这个自诩堂堂正正的人,在面对天灾之前还拘泥于自己的那些财产。
他便如那崖边的松,久经风雨而傲然挺立,为身后的人遮风挡雨,却不贪念他们的那一丝讚美,只昂起他高贵的头颅,留给世人一个冷清的背影,可即便他如此不合于群,也依旧是山巅之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骄傲,冷清,遗世而独立?
陆深没想到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般正面的话,多少有些哑然,更叫他惊讶的是她此时此刻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带着久违的依恋。
许久不曾近距离仔细看他,他似乎轻减了一些,沈书晴去捏他紧绷的下颌,声音可谓是温柔似水,「这段时日没好好用饭吗?瞧着像是瘦了。」
陆深已许久不曾体悟过她的柔情,顿时愣了一愣,他僵硬地抬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目光是少有的绵软,但讲出来的话却逗得沈书晴捂唇一笑,「本王用惯了陈家的珍馐美食,回到王府倒是挑起嘴来,这可不得瘦了。」
林墨在门外听见却是不做声,也知道这是王爷和王妃打情骂俏呢。
实际上,哪里是因为伙食,分明是自打这一个月来,边关战火偃旗息鼓,皇帝眼见如今四海太平,便又将目光锁在了自家王爷身上,旁的不说,便是对于这回三国来使得接待事宜,就私底下给挖了不少坑,若非王爷处理得当,少不得又有了处置他得把柄,毕竟是涉外事宜,随意捏一个通敌的罪名也不是没可能。成日里勾心斗角,可不得累坏了人。
沈书晴又不是真傻,陈家得伙食是好,王府的厨子还是宫里的御厨的呢,也知晓这些日子,他外面要周全几国来使的接待,家里又有她跟他闹别扭,人又不是铁打的,顿时也生出一股子歉意来,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也拿玩笑话哄他,「王爷那么喜欢陈府的饭菜,不如我们再回去住一阵啊?」
当初藉助在陈家是因雪灾,如今既然回来了,再没有继续叨扰的道理,但陆深捏了捏她挺秀的鼻尖,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了一句,「好,你若是想去,本王便陪你去。」
他捏她鼻尖的手还握着那隻荷包,沈书轻一把攥过,而后拿出一旁绣篮里的小剪子,剪了一撮自己的髮丝,绕了几圈,用丝线打了结后塞入荷包,这才细心地给陆深系在腰带上,「我听我娘说,颍川那些妇人,会在送给丈夫的荷包中,放入一撮自己的青丝,青丝,情丝,既是表明心意,也是在向外头那些女子宣誓主权。」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撅嘴道:「下回再有人打你主意,你就把这个荷包给她们看,你是有妻子的人。」
颍川到真有这个习俗,不过是为外出的丈夫准备的,意在表达对丈夫的四年,丈夫奔波在外瞧见它亦可想起家中的妻子。
只是这样的话,是不好说的,毕竟沈书晴知晓,陆深昨儿夜里的话,并不想要她知晓,怕她忧心。
陆深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过从他放鬆勾起的唇角可以看出,他很喜欢,只是他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他一直都知道他很贪心,「只一个荷包怎够?」
沈书晴知晓他一直想要她给他做几身衣裳,于是也没再干坐着,亲自举了软尺给他量尺寸,陆深虽然配合地站起来,张开双臂任由她量,却压平唇角埋怨道:「哪有做人妻子的,不知晓丈夫的尺寸,你夜里搂着睡,难道心里没有个数的?」
沈书请有些讪讪一笑,距离她上一回给他做衣裳,已经快两年了,自然早就记不得了,而至于夜里,哪有人能凭藉手感量尺寸,便是量,也怕是量着量着就量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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