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塔是倚春楼最高的建筑,唯有凰山城莫家之人才能上塔。
这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来到这里不喝点好酒,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倚春楼最好最烈最香的美酒就是『醉千年』,但『醉千年』也是分品级的。
莫苍海为了表示诚意,一下子就拿出了十坛珍藏了五十年之久的『醉千年』。
拍开泥封,酒香四溢。
他倾酒入杯,颇为感慨地说:「我还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花如练摇晃着酒杯,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这一回酒里有没有下料?」
莫苍海哭笑不得道:「我发誓绝对没有!」
花如练冷哼一声,却是仰首饮尽了杯中酒。
莫苍海紧随其后,很快也喝完了杯里的酒水。
他看了看正在赏月的叶则,以及垂首把玩着酒杯的池韶司,问道:「你们不喝吗?」
叶则宣了一声佛号,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贫僧乃出家人,怎能饮酒?」
池韶司语气冷淡道:「你们喝罢。」
莫苍海耸了耸肩,与花如练相视一眼。
花如练直接拿着酒坛倒满两个酒杯,冷冷一笑道:「喝啊!」
一副誓要把莫苍海灌死的模样,莫苍海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旁若无人地拼酒,很快就酩酊大醉。
池韶司见状,便喊人上来将他们各自抬走。
他一向不是古道热肠的好心人,这一番作为当然不是担心花如练和莫苍海着凉,而是为了与叶则独处。
十坛『醉千年』已经空了四坛,池韶司随手拎起一坛,拍开泥封之后就坐到了叶则身边。
叶则侧头瞥他一眼,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围栏边一个倒挂金钩就翻到了塔顶的琉璃瓦上。
池韶司浑不在意地弯了弯嘴角,跟了上去,依然坐在他旁边。
夜色静好,尘世喧嚣仿佛都已远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道:「你……」
停顿了一下,再度同时开口:「你先说罢。」
叶则无奈地笑了下,问道:「你想说什么?」
池韶司道:「你要不要喝一口?」
叶则摇了摇头,「我是佛门弟子,饮酒犯戒。」
池韶司并不强求,便问道:「好,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叶则沉默了一下,说道:「今天的事情,你都忘了吧。」
――今天的事情,你都忘了吧。
――忘了吧。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池韶司莫名感觉到了彻骨的冷。
「……我忘不了。」
叶则眼睑微垂,「没关係,我会忘的。」
良久,久到他以为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暗。
叶则的背部狠狠地硌到了琉璃瓦上,脑袋却被一隻大手牢牢护着,没有磕碰到哪里。
他的视野中只剩下一双幽黑如夜的眼睛,嘴唇被人泄愤似的吻咬着,唇舌交缠间血腥味蔓延开来。
叶则不敢用力推开对方,因为摘星塔太高了,他怕池韶司会摔死摔残。
他微微侧过头,一边躲避着池韶司的吻,一边说道:「那些事情都不是我自愿的,如果没有『春风一度』,根本不会发生……嗯啊……」
叶则瞪向池韶司,咬牙道:「你鬆手!」
――这傢伙竟然握住了他的要害!
池韶司冷笑一声,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帮我纾解,也不是自愿的?」
叶则小声辩解:「那是因为『春风一度』药性太强,我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池韶司看着叶则强作镇定的模样,已经从他的眼睛里面读到了「心虚」二字。
他心下大定,却还是一副冷淡的口吻问道:「你这么希望我忘掉今天的事情?」
叶则低低「嗯」了一声。
池韶司心中涌起不快,他冷声道:「好啊,你要是喝完三坛『醉千年』,我就再也不提今天的事情了。」
叶则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池韶司打断他的话,「要么喝酒,要么免谈。」
叶则神色平静地看了看他,「那你先起来,我下去喝酒。」
池韶司默默地让开了位置,心里却怒火中烧。
――他竟然宁愿喝酒破戒,也不愿意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
封存了五十年之久的『醉千年』香醇至极,叶则就着坛口喝了两坛之后,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池韶司见他拿过第三坛『醉千年』,不由伸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低声劝道:「别喝了,阿则。」
叶则眼神迷蒙,看了池韶司半晌,才说道:「别抢我的酒……」
他仰首就着坛口,开始「咕咚咕咚――」地灌酒。
酒液大半都洒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衫。
池韶司心中的怒火早已没了踪影,他只觉得酸涩难当。
他轻声说道:「阿则,我答应你了。」
叶则一时没拿稳酒坛,便听得「啪――」地一声,脚下儘是碎瓷片。
他被吓得立刻扑进了池韶司怀里,微微一歪头,就看到了夜空中的一轮冰月。
池韶司看到怀中人对着自己傻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我看到你家了……」
他疑惑道:「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