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采宜拿着打火机四处照着,突然不知道看到什么叫了一声:「哎,这是……」
赵向榆很警惕地瞄了他一眼:「怎么了?」
「血……」许采宜停了脚步,指着周明曲,「周大夫你流血了?」
周明曲大腿上的枪伤包扎得很简单,血浸染纱布的样子就像染透一张纸一样,也不知道是纱布太薄,还是血太多。
血顺着他的裤子滑下来,顺着染了他的鞋子,踩红了一路。
周明曲还是没说话,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让我背背他吧。」陈承说。
「人周大夫多牛逼一人啊,他需要么?」赵向榆笑笑,下意识摸了一下半边脸上的纱布。
看来她还没忘了自己被周明曲寒碜过的事儿。
周明曲没回答她。她走得近,知道周明曲一直在喘粗气,只不过压住了声音,非得说话那喘气声就压不住了。
「嗯?需不需要?」赵向榆语气冷了一点儿,硬是要他回答,「问你话呢。」
周明曲深吸了一口气,没如她所愿喘出声来,声音也四平八稳的:「不需要。」
他知道赵向榆就是想逼他,逼他露出狼狈不堪的一面,好让她过过瘾。
他就不。
看这样子,陈承他们几个也知道帮忙是不可能的了,都只能沉着脸继续往下走。
这段路不远,但好像走了很久。
直到前边隐隐有了亮光,赵向榆才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这声音……」她眯了眯眼,仔细辨认着出口处很快变大又很快消失的声音。
「车!」陈承还挺高兴地转回头,文以安却朝他摇了摇头,他想了想,笑容一下就消失了。
那是车没错,谁开的车就不一定了。
他们开着一辆货柜车,后边货柜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透进一线光亮。
一条缝儿的亮光像条鞭子抽在钟雪容脸上,让他眯了下眼睛。
钟雪秦坐在暗处,把自己的军靴和手套重新穿回去。
「哥。」
「嗯。」钟雪秦戴好手套,伸展了一下五指。
「咱能不这样么?」
钟雪秦抬起头。
钟雪容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冷静,没有了以前那股呆劲儿。看着这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总会让他有点晃神。
「哪样?」
「学校那会,你一提武器库的事儿我就多少猜到了……」钟雪容往他那边挪了下,避开了那条光鞭子,「但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
钟雪秦没说话,他就继续说下去:「其实拿不拿武器无所谓,对他们来说,知不知道真相也无所谓,能活下去不就行了么?你非得撺掇他们来这儿,非得拉着他们下水,完了还自己把武器抢走了……」
他自己想了会儿,又说:「虽然说他们没武器了也好,就不用再想着去什么Y市瞎折腾了……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他说完自个摇了摇头:「不对,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来啊,现在你让他们怎么出去,又没武器……」
「有隧道。」
「啊?」
「有条地下隧道,建地铁用的。我在降落的时候从上边看见了,那个施工警示牌被那群丧尸踩在底下了,不细看看不见。」
钟雪秦看着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所以你都算好了?炸了那群丧尸,隧道就露出来了,你能趁乱逃跑,他们也能有机会安全出去么?出去以后武器也被你抢走了,补给也被你弄丢了,他们就得先找补给活下去,也就没心思想怎么去Y市……」
钟雪秦摸了摸他的头:「哟,偷吃了脑白金啊?」
钟雪容避开了他的手:「我不傻,就……有的东西不愿意深入想它。」说完又特别认真地看着他,带着点期待:「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的都对么?」
在他们家,钟雪容一直是被保护起来的。
他拥有普通甚至可以说优越的生活,平凡地长大,甚至比其他普通孩子过得还要顺利,没遇上过什么困难。
钟雪秦很少跟他说起自己工作上的那些事情,偶尔打电话聊天或者见面吃饭,一直都是听这个话痨弟弟叭叭叭地说,他光听着。
听这个离他很遥远的平凡生活,是怎么样的。
正因为这样,钟雪容对待任何事情都很单纯,说白了就是笨,这也是他们老爸想达到的效果。
这个孩子不需要很聪明,他只需要长成一个能和任何人聊得起来,好像能被任何人看穿,也能被任何人信任的样子。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天然的优势。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灾变,他们是双胞胎这件事估计会一辈子被当做秘密保护起来。
如果没人分得开他们的样子,他们一旦合併成「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有背地里阴狠的一面,也可以有完全单纯值得被信任的一面,两面完全分开,又不能完全被分开。
这样一个人,在政治领域无疑是具有极大优势的。
钟雪秦已经习惯了不对这个弟弟说实话,敷衍或者调侃几句带过去就行了,反正他也不会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
但是现在,钟雪秦很想说点什么。不只是因为弟弟眼里的那种期待,还是为了他自己。
如果连这个事情他都没办法肯定自己,那么他心里肯定会背负上更多东西。他的心本来就够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