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安摔伤了腿,年前到年后这段时间一直在府里静养,走路都坡着脚,这两日才如常人一样正常行走。
「爹。」尚汕过来,笑呵呵的问,「今天觉得怎么样?」
在老爷子身旁伺候的侧室吴氏微微起身行礼,含着已经显怀的肚子低头垂眸问安,「母亲。」
尚汕虚扶一把示意吴氏起身,老爷子伸手拉着吴氏的手,又将他拉回椅子上,「你挺着肚子行什么礼,又不是外人。」
老爷子嗔完吴氏才同尚汕说话,「好极了,这孩子孝顺,天天大着肚子来陪我,我怎么能不高兴?安安可真给我娶了个好孩子。」
被提名的尚安眼神空洞,垂眸看着手里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尚汕一看她这幅样子心里就一阵窝火,觉得尚安没出息,虽说林尚两家是世交,可碍于男女之别,那林绵绵同尚安见面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尚汕就闹不明白了,林绵绵怎么就能把尚安迷的三迷五道的,连魂儿都没了。
「傻坐着干什么,你爷爷喊你呢。」尚汕拔高声音喊尚安。
尚安这才回神,看了三人一眼,随后垂眸请罪,「我觉得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就先告退了。」
尚安说完起身走了,吴氏微微抿唇蹙眉看她,想起身跟着,可碍于两位长辈都在,只能沉下腰身坐着。
老爷子担忧的朝着尚安的背影追问,「可严重啊,要不要去喊个大夫?」
尚汕气的脸沉着,「别管她,就是吃饱了閒的。」她语气不好,气尚安给她甩脸色。
「吴氏,你别在这儿坐着了,去陪陪安安。」老爷子到底心疼孙女。
这正如了吴氏的愿,他起身微微福礼便退下了。
尚安回了书房,她一有心事就来这儿。书房里面都是书画,除了名家所作之外,其余的就是她閒暇时画的了。
这书房尚安不许外人进来,吴氏更是不许,因为这里面挂着的都是绵绵的画像,或是端正的坐着微笑,或是垂眸抬手斟茶,又或是微微弯着眼睛同人说话。
这些都是两人见面时的林绵绵,端庄大气,既温柔又不失灵气。
尚安坐在书房里,看着满屋子的画像整个人的眼睛里才有了些神采。
吴氏听闻尚安去了书房,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心情,心里说不出的失落闷疼。他挥退伺候的下人,无声的捧着肚子站在书房门口,隔着一张禁闭的木门,想像那个女人在屋里的样子。
屋里的尚安,该是多么鲜活,肯定跟陪在他身边的那个行尸走肉不同,那是他见过却从未拥有过的模样。
吴氏站着,直到腰酸腿疼才转身回去,细声叮嘱下人备上茶盏,给书房送去。
吴氏着人送去的东西尚安未曾瞧过一眼,态度敷衍的让人随意放在一旁便不再过问。
尚府的日子还算平静,尚管家也将货物同大米一起装到船上。
考生入京赶考,有钱的都自备马车,没钱的全靠脚走,想节省点体力又没那么有钱的,便选择了最便宜最实惠的水路,毕竟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着商船捎带上她们一程。
尚府临时装卸货物,单靠府里头的那些家丁自然不够,还需僱佣码头上的那些抗麻袋的人。
这些人一般都是家境贫寒没有别的能力,只空有一身力气,天天来此干些体力活赚点日结的银子餬口。
都是些不起眼的灰衣麻布,饶是尚管家亲自看着装卸,也看不出来路长歌就混在里面。
她同这些女人混迹在一起,一口一个姐的叫着,如鱼得水的很,根本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来。
路长歌扛着麻袋感慨,「咱们抗一天的麻袋,也买不起这半袋子米。」
她身旁的人闻言笑着看她,「累糊涂了说梦话呢,别说米里,你就是抗半个月的麻袋,也买不起我肩膀上的这袋东西。」
路长歌不服气的拍拍胸脯,「姐你怎么看不起人呢,我看着像白斩鸡,可这膀子上实打实的力气还是有的。」
这身力气可都是平时炒菜颠勺端锅翻滚练出来的,可都不是虚的。
女人一摆手,「姐不是看不起你。」她左右环顾,见众人都在忙自己的没人朝这边看,才压低声音说,「因为这袋子里头不是米。」
路长歌不信,「不是米是什么?」
「是盐。」
女人指着自己的肩膀,上头有稀碎的白色,是从麻袋里漏出来的。米粒个头大,漏出来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路长歌也不嫌弃脏,用口水沾湿手指,湿润的指腹往女人肩膀的衣服上一按,沾上盐末后再往嘴里一塞。
果真是咸的。
沈沉醉当真没猜错,尚汕定然会借着这次机会运送私盐。
官盐受朝廷管辖,买卖需要盐引。可盐的成本低利润大,不少人就起了歪主意,开始偷偷贩卖私盐,成本既低,又无需交盐税,当真是一本万利。
路长歌做戏做全套,晚上回去的时候累的两个肩膀都抬不起来。她先去的衙门,将这事同沈沉醉说,「确认过了,运送大米的袋子里面有盐。」
她累的往椅子上一瘫,从过年后两人来往日益密切,如今熟稔后路长歌在沈沉醉面前也没那么拘谨。
沈沉醉甚至还抬手给她倒了杯茶,笑着看她,「随意找个信得过的人过去就是,怎么还亲自去抗麻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