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
「对。」
掌柜算了算:「那也得二两银子了。」
「好,谢谢。」魏婉同掌柜拱手,接着又同公孙拱,「告辞!」
公孙垂尾双臂,看起来并没有要还礼的意思,一张脸仿佛魏婉倒欠他钱。
魏婉还赶着去找下一家私牙,无心计较,转身朝门外走,公孙盯着她裙角翩跹,两个字「告辞」终于挪到了嘴边,却难出声。
他嚅唇,仅以口型道:告辞。
魏婉一到门外,卞如玉冲她笑了笑,而后问:「怎么这么久,在里面和谁说话?」
魏婉绕到轮椅后头,调头,继续往前。卞如玉追问:「朋友?」
「不算吧,就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卞如玉默默舌尖抵腮,其实里面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亦认出男子是公孙明方,就是来府里送人参,巷子里还和她牵了手的那个。
卞如玉扬下巴:「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语气吊儿郎当里还有一股浓浓的酸味,比刚才吃炒豆芽吊的醋多。
「我认识的人本来就很多。」魏婉眼尖,瞅见左前方路边,席地而坐,衣衫褴褛的老者:「那位我也认识。」
「你别不信。」魏婉挥手招呼:「道长!」
「道长——」
老者迟了片刻,才扭头看过来,认出魏婉,绽放笑意。
他起身,背却仍佝偻着。街上车轿穿行,他等了一会,才过街来:「琵琶姑娘,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魏婉看向卞如玉,老者亦看向卞如玉,笑问:「这位是——」
卞如玉挑眉亦道:「这位是?」
竟异口同声。
老者笑:「你不给介绍介绍?琵琶姑娘,这位公子是你的相好吗?」
「哪里需要介绍呢。」魏婉莞尔,「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俩原来就相识吧?」魏婉指卞如玉,「道长您门清,他到底是谁。」
第47章 卌七
老者和卞如玉演技均无破绽, 但她记得那日与丽阳混战,老者突然现身相帮。
梁彻藏不住事,她能通过神色断定梁彻不认识老者。
那老者为了她才出手?
魏婉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面子。
且她和梁彻逃走, 老者并没有跟上来。魏婉曾在白烟滚滚中回头一望, 老者始终护住昏迷的阿火,还轻柔驮起他。阳光烟雾看不清老者的脸, 她却莫名觉着,老者待阿火特别像刘婆待她。
老者定和阿火异常熟稔,自然也极有可能认识卞如玉。
她来诈一诈。
老者哈哈大笑:「老夫的确识得殿下,但殿下未必记得老夫。」
卞如玉原本想演不记得,但魏婉一晲,他就乖乖交待:「本王也记得司马先生。」面对司马,又自称本王了, 「司马先生洛阳才子,文武双全, 长驱濠州, 攻靡坚城, 淮西一战成名, 天下何人不晓?」
「莫提当年,」司马抬手制止卞如玉,嘴角勾起的笑极细微地僵了僵,转瞬即逝,轻道,「这些事好不容易忘了,殿下何必重提起?」
卞如玉笑道:「司马先生过谦了。」
「淮西?」魏婉却在此时插话, 声音响亮,不容忽视。
司马双唇一抿, 上下打量魏婉。
「我是淮西人。」魏婉解释,「但我出生时本地已经——」顺嘴要说「本地已经太平」,但实在算不上,遂改口道,「本地已经没有打仗了。」
仗没打,动乱仍持续。
「所以还是第一回听闻将军的事迹。」
司马深深看着魏婉,她的年纪的确不像经历过元德年间的人。
司马垂首,淡笑:「陈年旧事,没听过还好些。」却忍不住负手追问:「淮西近年如何?」
「我也不清楚。」魏婉心道,大抵是不好,「我十三岁就逃来京师了。」
司马此时已没看她,闻言挑起眼皮,重瞥一眼,无须问,她既然一人逃难,父母兄弟估计是不在了。
司马脸色渐沉,负手站着,远不似吃馄饨那回多话,之后问两三句,只答一句,兴致缺缺。
魏婉和私牙约好了时间,也没法久聊,客套数句,匆匆告辞。
魏婉和卞如玉同牙子会面。
这类人分官牙和私牙。官牙只给进京赴任的官员安排住处,不收租金,亦不对外。私牙则给普罗大众找房租赁,收取佣金。
牙子领去背街宅院,卞如玉见牙子腰间繫着一圈钥匙,犹如腰带,沉沉下坠,不禁问道:「找你租房的人多?」
「多啊。」牙子一面开院门一面道,「京师寸土寸金,大多数人还是租房子的。」
魏婉弯腰,凑近卞如玉:「所以京师有句话叫『居大不易』。」
卞如玉转眼珠,微微分唇:「是吗,有这句话?」
他离她双唇的近的那侧脸颊明显比另一侧红。
前方牙子回头,朝魏婉点下巴:「这位姑娘看来是懂行的。」
他早早估量过卞如玉和魏婉的行头,不会给他俩推荐特别贵的宅院,院门进去只小三间,做牙子的人随身都带一把鲁班尺,上层风水尺量阳宅,下面丁兰尺丈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