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庄桐那儿倒是安静,嘈杂的鞭炮声都是自己这边的。
「新年好。」
宋庄桐这时正站在老宅房间的阳台上,凛冽的寒风吹得他异常清醒,温言依旧温柔平静的几个字轻轻敲打在宋庄桐心头,把他刚刚在楼下碰了一鼻子灰而焦躁起来的心情给缓缓抚平。
「睡了?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温言道,「你在守岁吗?」
「没有,就是睡不着。」宋庄桐说。
温言坐了起来,把滑落的被子给拽到怀里,说:「我们这儿烟花声音太大了,把我给吵醒了,估计得响上一会儿了。」
宋庄桐嗯了一声。
「正好我睡不着,你就陪我聊聊天吧。」宋庄桐说。
要是把通话刻意归为聊天,那可就有点尴尬了。温言沉默了一会儿,见宋庄桐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问他:「宋景睡了吗?你有没有给他包压岁钱?」
「包了,又收回来了。」宋庄桐说,「小屁孩不知道用钱。」
「你这大家长,哪有人不会花钱的?」
「我留着给他交学费。」
温言哼笑了一声,轻飘飘的,羽毛似的,一下都抓不住。
「温老师。」宋庄桐忽然低声叫他。
温言愣了一下:「嗯?」
宋庄桐拿着手机靠在墙壁上,他的眸像夜色一样沉,沉默了半晌后,他出声道:「新年快乐。」
温言说:「新年快乐。」
挂了宋庄桐的电话之后,温言放了手机准备睡,突然想起自己跟发小的约定,得按时跟他报告自己的生活近况,今天过年,发个消息跟他聊聊也不错。
如是想着,温言从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拿出几年前的老版手机,插上充电线之后,手机迟钝地缓了很久才开机。
温言连上无线网络,登录了以前的微信帐号。
铺天盖地的消息钻了进来,手机一瞬间就卡住了,他戳了戳卡顿的屏幕,心想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个旧手机给淘汰了。
让手机缓了五六分钟,发小张裕发了百多条微信过来,温言才弹了个表情包过去,他的视频通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温言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
「温言,你怎么回事啊?又失联这么久?你找死呢?」一接通视频,张裕就骂骂咧咧道。只是这个手机卡,张裕的表情被扭曲成的像素块,温言笑着安抚他:「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要不是过年,你都记不起还有我这么个人吧?」张裕阴阳怪气道。
温言笑了一声,看张裕身后的场景陌生,问:「你这是在家里吗?」
「在学校呢,今年不想回家过年,家里老头子烦得很。」张裕道,「别说我,说说你,你再不把现在的电话和地址告诉我,我真叫你爹去查你位置了啊。」
温言脸色变了半分。
「不可以。」
「你告诉我又如何?我肯定不会背叛你的。」张裕皱眉道,「你的生活近况我都不知道,成天担心。」
「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挺好的。」温言轻声道。
「好个屁,一个人作孽一样在外面过年。」张裕骂道。
温言反问:「你不也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吗?」
张裕被他问到恼火的地方,说:「啧,我们能一样吗?你赶紧把地址给我发来,还有你联繫电话,快点。」
温言自从离开后就杳无音讯,温家找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温老爷子到底被他那小老婆灌输了什么东西,短短一个月就放弃了寻找,而温言也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这堆人彻底断了关係。张裕因为念大学的事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找不到人查温言的行踪也就罢了,就连钱都没有多少,直到温言失联一年之后用老微信号联繫自己,张裕才确定他的安全。
温言嘆了一口气,说:「行,等会儿我来加你。」
「地址就算了,让我清静些吧,而且你在国外也回不来,给你地址也没用。」温言说。
肯鬆口把现在的联繫方式给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张裕也没逼着继续问。
「你是不是又瘦了点?感觉都要脱相了。」张裕皱着眉看着屏幕里的人,这么久不见,愈发觉得温言单薄憔悴起来。
「我最近过年还胖了点,肚子上都长肉了。」温言说。
张裕拧着眉,教育道:「除了吃你也得多锻炼锻炼啊,你看看你细胳膊细腿的,哪里经得住什么风吹雨打?」
温老师老老实实挨训:「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也是许久没有通话,就近况聊个不停,多次跟温言确认了他的身体状况和经济状况良好之后,张裕才把电话挂了。
温言在旧手机微信里翻了一会儿,消息实在是太多了,每动一下都很困难,他寻思着自己等会儿加了张裕的微信之后,就可以把这台旧手机直接扔掉了,毕竟里头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关係。
就比如下一秒弹出来的那条新年祝福。
周元柏:言言,新年快乐。
温言几乎是一秒钟就冷了脸,车祸后左耳隐隐作痛的窒息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温言深吸了一口气,点开周元柏的聊天框,面无表情地把他发来的百多条微信扫了一眼。
下一秒,他就把手机掐灭,漆黑屏幕上映出的他灼灼的眸子,正在不安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