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质扶椅映着惨白的灯光，何清丽挂断电话后，再无一人说话，死寂一般的沉默。
何嘉赶过来的时候，手术刚好结束。
医生一出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他站在外围。
「没事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安慰着每一个人。
何清丽一张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脱力倒进沈鸣泽怀中。
周围人立刻都围上去表示安慰。
儘管过去争吵多，但现在人命关天的时候，倒不会撕破脸皮。
何嘉看着他们，捏起的拳头才缓缓鬆开，手心中传来一阵阵刺痛，全是虚汗，他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个拐弯处，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卸下力气依靠在墙根处，低下了头，努力平缓着急速的心跳。
「何嘉……」
有人焦急的从另外一条走廊狂奔而来，额角都是虚汗，满眼担忧。
「舒回舟……」何嘉无力地叫了一声，一片水光中瞧见了熟悉的人，他抬手将眼角的水汽擦掉，不想在人前露出脆弱的样子。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人环进了怀里。
炙热又可靠的怀抱，还有热气，蒸得他眼眶立刻就红了。
「你没事吧。」舒回舟努力压住急促的呼吸和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眼底满是担忧和深深的害怕与不安，
「出什么事了？」他儘量温和地问道。
何嘉在他怀里愣了半响，却没有立刻推开他，眼睛里刚被逼回去的泪光，此刻没由来的又要掉出来了。
「我没事，沈清夏也没事了。」
何嘉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不自主地颤抖。
舒回舟收缩手臂，将他抱得更紧。「没事，没事，你们都会没事的。」
「嗯。」何嘉的声音嘶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要被压下去的情绪此刻忽然再次涌起来，怎么都控制不住，他的身体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后怕和心悸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舒回舟想看看他的脸。
何嘉却反手抱住了他，强硬道，「就这样吧，就让我抱一会儿。」
舒回舟不动了，何嘉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隐藏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静谧、汹涌、复杂、懊悔、自责……无穷无尽的情绪快要将两人共同埋没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何嘉将舒回舟微微推开，脸上恢復了平静。
「……谢谢。」
舒回舟只是盯着他的眼角看，看得何嘉十分窘迫。
「哭了吗？」
「？怎么可能！」
舒回舟又不说话了，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又将人摁怀里了。
「你抱好了，该轮到我了。」
何嘉：「？」
在何嘉的耐心消耗殆尽之间，舒回舟识相的将人鬆开。
两人一起来到沈清夏的病房前，隔着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上插满了管子。
「还需要观察几日，就可以移到普通病房了。」何清丽走到自己儿子身边。
「妈，你也注意身体，最近工作那么忙，我来守着她。」
「清丽，这边先交给嘉嘉吧。」沈鸣泽也走过来，「我们先去解决一下其他的事情。」
何清丽眼神微凛，闪着恨意，「儿子，你先照看着，我去算帐，很快就回来。」
说罢，转头就走，背影都带着怒火。
沈鸣泽也拍拍舒回舟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何清丽朝着那群亲戚走去。
医院不是吵架的地方，他们沈家内部的事情，该在家里解决。
医院外，几十辆豪车齐齐发动，笼罩在医院的那层雷云这才消散，敛神屏息的医护人员们这才敢呼吸新鲜空气。
「何嘉。」程华带着一群人跑过来，「总算是找到你了。」
除了冯超和赵小照，还有丁永超和李初静。
几人看到沈清夏躺在那冷冰冰的病床上，皆是心中一跳。
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却还没有睁开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初静喃喃出声，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别哭别哭，没事了没事了。」程华安慰道。
「到底是谁伤害了她。」李初静愤愤出声。
「是沈清叶。」何嘉平静道，「他们两个争吵，沈清夏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何嘉的声音毫无起伏，只是陈述着事实，像是冰冷冷的机器，没有情绪。
「怪不得，一直没看见这小子的身影……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人肯定会没事的。」程华立刻道，他知道，这样的何嘉，才是情绪最汹涌的时刻，立刻眼神示意李初静和其他人，都先不要问了。
「这几天我就在医院了，你们先回去吧。」何嘉淡淡道。
程华：「那怎么可以，我们陪着你。」
「你们还要帮我和老师请假，帮我带饭。」
「这……那我们现在再待会儿，多陪陪沈清夏。」
何嘉没有再拒绝，走廊外面，护士姐姐送来了椅子。
几人就这么贴着玻璃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程华忽然嘆了一口气。
「这场景似曾相识。」
几人都看向他。
「那时。」程华看向何嘉，「你也是这么躺着的。」
何嘉看着玻璃中倒映着的自己，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