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容荒则一席暗红金绣的轻衣稳稳背着沈越山,抬步向桃林走去。
这里沈越山亦有百年不曾来过,当初他只不过种了几亩,可现如今抬望眼,根本看不到边际,就连谷道两边原先光秃秃的山头,地面也铺满碧绿翠草,到处种满簇拥盛开的桃花树木。
丝毫看不出桃林从前的影子,标註记号不在,沈越山自然也没分辨出哪一株树根底下藏了先前留下的暗阵阵眼。
不过这平静如仙境的桃林之下,似乎早已暗藏杀机。
往里深走半刻钟,四面不知不觉云雾缭绕,仿佛薄纱般穿绕在树枝丛林,悄无声息遮住了前方的路。
「义父还能找到吗?」容荒漫不经心问了句。
缓步轻慢间,「喀嚓」一声似踩裂了什么东西,沈越山轻轻「嗯」一声,道:「只是痕迹被抹去了,找起来费时间。」
他微微回首,瞥到方才容荒踏过的地方,地上一截不知是何生物的白骨被踩成了一滩骨头渣。
亦在此时,四散飘渺的白雾隐约间变得杀机凛凛,宛若棉里藏了针随风携来化成了几道鬼魅影子发出不明嘶叫,朝二人拽来。
沈越山抬指一拨,匿在雾中几道鬼魅影子被驱离。
容荒带着他退后几步,低沉的嗓音轻蔑冷嗤道:「藏头露尾。」
话音刚落,他伸出五指在虚空随手一抓,白蒙蒙的雾瞬间转为冲天浓烈的魔气,一个带半边异兽面具深色劲装的魔族青年被一把抓出,拂袖甩到了地上。
「哎哎停停停,别打脸,你们修真界的人脾气怎么越来越差劲……」
那青年被暴力灌摔在地,扶了扶摔歪的面具,低头拍着身上的灰站起来,骂骂咧咧:「杀我魔族黑蛟,还不讲道理。」
他抬起头来,被扶正的那半张异兽面具长大血口凶相诡谲,未被遮住的另半张脸却极为俊朗,纵使只有露出半张脸也可见目若星辰。
青年看到沈越山「咦」了一声,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前段时间玉黎老儿大费周章来修改封印水镜,原来是你还活着啊,怎么又被玉黎关进来了?」
这人过于自来熟的态度,让沈越山一时愣怔,他印象中从未在洞天镜花水月见过这个魔族。
容荒侧目道:「义父认得?」
沈越山摇头,他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淡淡道:「我以前从未见过你,我们并不相识。」
「你确实不认得我,但是我认得你。」
青年靠在桃花树上,笑嘻嘻道:「打你十一岁起,被玉黎关进来的每一次我都知道,以前追着你打那些魔族妖兽都是我指使的,没能把你咬死我遗憾了好一阵,后来瞧你弄不死,我便作罢了。」
闻言,容荒眸色暗沉道:「与义父有旧怨,那更要杀了。」
「且慢。」沈越山按住了容荒,望向青年的眼眸波澜不惊:「所以今日你设阵拦我们,是要报仇?」
「非也非也。」
青年矢口否认,手里捻着桃花玩世不恭道:「那头黑蛟是我们魔尊的坐骑,平时傲得很,死就死了,我也就念着它陪我数千年的情分,捉弄捉弄你们罢了。」
话到此处一顿,他慢悠悠道:「这洞天镜花水月困了我太久,其实吧,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出去。」
洞天镜花水月所封印之人或兽,皆是数千年前在修真界作恶的天外天魔族,魔族狡诈狠辣。
何论眼前之人,因是天外天魔族麾下第一大护法,席玉江,数千年前以魇术暗中操纵修真界剑修自相残杀,死伤惨重。
这样凶狠的人在洞天镜花水月被困数千年,沈越山不信他出去后能安分。
他道:「你不能出去。」
席玉江笑眯眯道:「那就是没得谈?」
沈越山淡漠不语。
气氛乍然凝固。
第29章 担心我?
静默须臾。
原以为要动手,谁知席玉江无所谓笑了一笑,耸肩道:「好吧,不让我出去就不出去,反正打不过你们,我认输。」
他道:「其实待久了感觉这里还不错,你带来这些桃树品相好,我挺喜欢,还摘了不少酿了桃花酒。」
席玉江看着二人,笑眯眯邀请:「要不要尝尝?」
「不了。」
沈越山垂眸拒绝,呼吸间还有些抽疼,他缓了缓道:「暗阵被你藏哪到里了。」
席玉江竟也不隐瞒,往后指了指,干脆道:「再往里走三里,在桃林最中心的位置,那阵法我琢磨了几十年没琢磨透,就挪到那边去了。」
想着,他提了一嘴:「记得十多年前玉黎老儿发现了这片桃林,我还以为暗阵也要没了,谁知道他居然放着不理,不然这水镜封印你们可走不出去了。」
「多谢。」沈越山淡淡颔首,拍了拍容荒的肩,低声道:「我们走。」
容荒沉沉「嗯」一声,眼皮轻抬间漫不经心又扫了一眼席玉江,顿时令席玉江遍体生寒。
他摸了摸脸上的半块异兽面具,低头一瞬神色变得冷漠,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这个人……
那一眼,让他差点怀疑自己被看透了。
桃树灼灼,往后又走三里,越往里的桃花盛开愈发灼灼耀目,枝桠花瓣随风轻摆摇曳生姿。
感觉到不近不远尾随在后的气息,沈越山不动声色瞥了眼后方,指了一株平平无奇的桃树道:「这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