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荒嗤笑:「说好的不管了,你到底还是在挂念。」
沈越山:「我不是为了他们。」他视线转而望向虚空,轻声道:「修真界一乱,人间亦受牵连……」
话及此处一顿,沈越山脑中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闭目,蹙眉低首扶住了额角。
容荒见沈越山面色在突然间变得苍白如雪,顿时笑意敛下,沉声问:「怎么了?」
沈越山却未回答,只深深喘了两口气。
记忆之中,他入宗十三年后,向师祖请示回大榕镇,他带了许多细细挑选送给每位乡亲的礼物,却看到一片烈焰残骸……
大榕树有灵,却护不住整个镇子,好像是经历过极为残忍的斗争,连它自身都被烧毁了半株,留下一道深刻的利爪痕迹。
三娘子,小金花,福娘子没有一个活口……
满地残碎尸骸。
巨兽盘踞在镇子中央,迎着海风呼出一口带血腥的嘶吼,沈越山根本不记得当年自己是怎么将它斩杀与剑下。
只记得回过神来。
他便站在了被砍到七零八碎的巨兽尸身之中,在巨兽肚子里找到了三娘子衣角碎片。
之后。
钟离寂就出现了。
……
魇阵与外界的两场灾劫,时间根本对不上,证明这场灾劫,事在人为。
沈越山缓过劲来,隐隐有些不可置信,他面色骤冷,眼底透出寒色,乍然起身朝星辰殿的方向走去。
……
星辰殿。
钟离寂一如既往坐在殿中窗边,逐亘化身的棋盘摆在眼前,见沈越山来,冷凝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些,道:「何事?」
沈越山神色冷淡,开门见山道:「当年大榕镇被毁,是不是你做的。」
威压散开,钟离寂顿时沉了脸,冷冷道:「放肆!」
沈越山丝毫未动,眼眸冷漠直视这钟离寂,道:「玉黎仙尊,你神识入侵的是我的魇阵,告诉我,是不是你。」
见沈越山已识破,钟离寂眸光暗了暗,收起威压,冷声道:「生生死死,天各有命,害了他们的不是我,是天道,是你自己。」
沈越山皱眉:「什么意思。」
钟离寂起身,轻轻抬手一挥,高高穹顶错落的星辰落下,围绕在沈越山身边。
沈越山眼底倒映着星辰,一道光照入他眉心。
大雾降世,他自庚辰仙宗下山赶往大榕镇,路途替一人斩妖,那人与他同行了一段时间后,便与他拜别。
岂止在他离开后,那人化身成了魔族巨兽,赶先沈越山一步来到大榕镇,这里生活的人世代受大榕树庇佑,浑身灵气充裕,食之大补。
……
而魇阵之中。
沈越山拒绝钟离寂后,天际便划过一道流星,沾染了大榕树的灵气落到另一边的大地,让饿了许久的魔族捡到。
这次的魔族未经指引,却也闻着味过来了。
……
「凡天命者,救世,不得沾世,与凡尘染。」
钟离寂负手,垂眼道:「为何到现在你还不懂,天道不允许你与凡尘有牵连,若有一步不对,它便会矫正你向前的路。」
沈越山长睫轻颤,语调平平道:「修真界所有魔族皆被关押水镜,他是从何而来。」
钟离寂:「天道授意,与十年前所放。」
毫无意外的答案。
沈越山抬了抬眼,眸中无波无澜,望着钟离寂道:「好,我明白了,多谢玉黎仙尊告知我真相。」
「这回,我与你,真的两不相欠了。」
他神色淡漠得让人恐慌,钟离寂从未有一刻觉得沈越山离他那么遥远,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触碰不到。
心魔骤然浮出,钟离寂不由自主向下走了一个台阶,想抓住沈越山。
可沈越山已转眸看向天际,低声道:「这魇阵,也该破了吧。」
檐角下的青铜铃疯狂摇摆响声阵阵,天际劈过两道惊雷,开出一道裂缝,周遭环境景色颜色缓缓褪去,变得黑白。
风中一片榕树叶被卷至沈越山掌心,魇阵崩塌,如镜子般一片片打碎消散在天地。
与此同时。
钟离寂神识回归自身,他乍然睁眼,眸底是深刻的心魔红光,近乎快将他双瞳完全覆盖,透出的疯魔令人触目惊心。
沈越山从唤师祖时浅笑的面容,转为前不久要与他彻底断绝关係的冷漠神色,似历历在目。
钟离寂心境愈发不稳,捂住了心口。
不可……不可……
什么叫两不相欠。
永远不可能,沈越山只能和他一起住在饶月峰!
另一处。
失魂落魄的秦怀易也在同一时刻神识剧痛起来,他以静蝉支撑身躯半跪,隐忍承受。
魇阵之内,自他入宗,师兄待他的疏离冷漠,到之后拒绝给他静蝉,和宗内其他弟子的各种挑拨,他质问师兄……一幕幕完全呈现在识海……
半响后。
他恍惚睁眼。
眼里有悔。
原来他曾如此过分。
他看了看手中的静蝉,像是触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般瞬间甩开,喃喃道:「这应该是师兄的啊……」
是不是将剑还给师兄,师兄就会原谅他了。
一定是这样。
他要把静蝉,还给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