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陆艾还是闭了下自己的眼睛。
「冷静,王屏小姐。」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无比冷酷,「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需要你回答我，在他死之前,你给他戴上了山青的组队戒指吗？」
王屏道：「我按照娄总的吩咐,给他戴上了。」
她哽咽了一下，「山河先生还问我，这是做什么,我没回她。谁知道聊了会天后，他看向了自己的胳膊，然后就,就...」
陆艾明白,那场景应该跟容老在她面前毫无预兆地直接炸开了脑袋的那天一模一样。
陆艾没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语,而是挂掉了电话。
她没有时间为山河感到难过,她只想为山河害死的所有无辜的人感到难过。山河一直都是敌人，从来都不是朋友。
作为对手，她只是在努力追赶他的思路，猜破他的想法，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地打败过她。
到了最后，她也只是完成了山河的请求，而死亡，是他个人的选择。
这个从刚认识就算计自己到死的人，居然在临死之前，跟自己配合了一回。
想起山河最后看向她时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惺惺相惜，她说不上来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
有句话不是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巧的就是，陆艾确实一直能猜到他内心的想法，在这种层面上来说，陆艾之于山河，是一个相当合格的对手了。
陆艾明白，山河最后选择了自己来帮他这个忙，是因为他笃信，自己会帮他。
不是在赌陆艾心软，他只是知道，恢復了记忆的陆艾，一定能推理出有关果核的所有真相，因此也就能得知他的真正意图。
而知道了这一切的陆艾，没有理由不配合。
陆艾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纸，在电话被打通之前，自己已经在白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第一行是两个字——果核。
山河昨天晚上从昏迷中醒来后，交代的第一句：「容老，啊不，果核在我脑子里。」
第二句：「如果我没死，那我一定不是原来的我了。」
他不是原来的他，那能是谁？只有果核在他脑子里，那可以推出，如果他没死，那活在他身体里的，就变成了果核。
由此陆艾推出了第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结论。
果核不是个物体，它是一个生命，甚至有自己的思想。
而第二行则是一个人名，容贤。
山河是故意说错的吗，还是，他其实再直接不过地想告诉我，容老，就是果核？
陆艾缓慢地拿起笔给果核和容老划上了等号。
笔下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摩擦过纸张，看得出下笔的人十分犹豫。
容老曾经对外的官方说法是，他已经出梦十年。
现在能确定的是，容老一定在这十年里进入里番潼木，并且长期在其中生活。
当时，陆艾在容老的办公室，察觉到了那股冰冷又粘腻的恶意，而后来，陆艾在英格西遇到那个出梦者画家的时候，感受到了同样的恶意，再就被瞬间拉入画家自己製作的梦泡之中。
同理可得，容老大概率也有这种能力。
但是从英格西回来后，陆艾听聂宿讲过在远东的经历，当时她就觉得有些违和之处。
那就是，为什么那个画家使用里这个能力之后，自己脑子爆开死去了，而在远东，有敌人能熟练掌握这种能力，可以使用一次又一次，而自己至少性命不受影响？
再联想到在番潼木看到的升级仪式，从尸体脑子里被她亲手剖出的红色物体...
她果断地在等号上划了个叉。
容老并不是完全等于果核，或者这个故事应该从头讲起。
一个普通的入梦者由于在梦泡里穿梭里太久，积攒了足够的能量，进入里番潼木。
与此同时，他在『现实世界』里关于梦泡的记忆停止了，因为他在番潼木的时候，认定那就是真实，所以不会留下任何的入梦标记。
在番潼木，每个人需要经过很长的考察期，确定稳定值为A后，才可以接受仪式，拥有更好抵抗『终极』的力量。
普遍而言，这个考察期大概为一年，也就是白箱划分的半出梦者和出梦者的界限。
而这个仪式的实质是：把一个果核栽入人脑里。
真正拥有能展开梦泡领域这种能力的，是果核这种生命体。
但是随着它在人脑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它会慢慢同化人的大脑，然后变成这具躯壳的唯一主人。
就好像是寄生虫，吞噬了原来的宿主，变成了身体的主人。
这个时候，果核就进化成了果实，包裹着果核的柔软人体，可不就是鲜美的果实么？
这个同化的时间应该因人而异。每个人的意志力强弱，内心强大与否，可能都对此有影响。
容贤，大概是属于特别坚定的那一类，在这十年的漫长时光中，他脑子里的果核只能异常缓慢地同化，一丝一丝地占据他的脑子。
这一时期，就像是一个身体里有两个人格，副人格藏得很深，但是时不时也会露出端倪，这其实就包括他对陆艾的敌意。
而想必，身体真正的主人可能也有所察觉。还记得杜阿姨在给自己的信里就有写道：感觉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