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递交的请罪反省摺子石沉大海,没得康熙的批覆。

这次,康熙再让众人说一说对于解剖术持有什么看法,摺子又要怎么写?

想了半天,终于找到切入点。

说起来,自己真的有错。

由于对医学不感兴趣,翻译时不太用心,好些话都是一笔带过了,没有做到四哥曾经说的「信、达、雅」。

如果最开始知道自己的译本会成为对《心血运动论》阅读理解的参考答案,一定逐字逐句用心翻译,往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胤禟极为顺畅把第二份反省摺子写完,充分表达了个人对阅读解剖书的观点。总结起来一句话,「这次敢他翻译这类书籍,下次还敢,而且要做得更过分些。」

痛痛快快地写完,随便吃了顿晚饭就去裕亲王府去关心一下保泰。

解剖书流入理学院,起源于保泰与李卫的打赌。

两人还都去了乱葬岗,可以说是要直面各种言论衝击。康熙是没骂人,可也压根都没见他们。两人请罪不成,每天的课还要继续上。

理学院内部从夫子到学生,难免出现抱怨声与出现排挤行为。

其中不乏曾经偷读过书的人,指责是李卫与保泰引入了不正之风,带坏了他们。

没读过解剖书的,反倒也出现了跃跃欲试者。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种时候借着读书之名,曾经生疏的关係反倒更好亲近起来。

早朝时,胤禟不在现场。不似老三连夜就收到消息,是天亮后才接到了四哥、保泰两边传信。后来赶去干清宫,但没能加入请罪的队伍,就被康熙一蹄子给撅回来了。

这段时间也问过保泰有何想法?

四哥在朝会上表明了观点。看解剖书没问题,付诸实践研究也行,但需要加强监管。

胤禟认同这一观点,而看保泰还是犹豫不决,但也能够理解。

福全离世,保泰以往就不如其父能力出众,更不谈有什么实权。裕亲王府不似往日被康熙重视,此时还不顺着康熙,说不好就是被冷遇到底了。

「你别灰心丧气,上摺子时真诚认错就行。看在皇伯父的面子上,汗阿玛也不会多加为难你。」

胤禩早一步到了裕亲王府,正在规劝保泰。「谁人没有做过一两件荒唐事,改了就好了。」

胤禟在晚饭后散步来此,正是听到老八的一番论调。

这话听着就不顺耳,什么叫做荒唐事?

虽然保泰弄出解剖书的初衷与搞医学造福百姓没关係,但他着实推动了这一趋势。

这种做法怎么就是错了?

过往的医学里有弊端不去改正,反而向守旧的大势服软就是对的?老八就不能把是非曲直给表达清楚了。

「八哥,你来得早啊。」

胤禟打了招呼,「怎么没去我那边坐一坐。」

这话属于明知故问。

胤禩一开始没感觉到老九的疏远,但在年后无法再似以往调动胤禟的人手,哪怕后知后觉也该明白了。

去年九月初,胤禟的那句不让郭络罗氏再调动他的任何一个人手,这话不仅是真的,而且针对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八爷府。

疏远,开始时悄无声息,要挽回也来不及了。

当下,胤禩听到老九发问怎么没去九贝子府,答案再简单不过。

他知道胤禟根本不认为翻译解剖书有错,劝老九向康熙说一句软话是没可能的。以前,老九就没在经商的事情上向康熙妥协,这次更不会了。

「九弟本就不喜听人唠叨,我何苦去徒惹你生气。」

胤禩没有戳破两人的关係不復往日亲近,语气里还带上一丝自嘲。

胤禟其实也明白老八不会再来寻他,但听了这话仍是觉刺耳。

「以前八哥不是这样说的,向来都支持弟弟与西洋人接触,可不觉得那些离经叛道。」

「经商是一回事,传阅此类血腥书籍又是另一回事,岂能混为一谈。」

胤禩没有承认他的双重标准,语气更加苦口婆心。

「九弟也要劝劝保泰为以后考虑。福全伯父去世了,保泰袭了爵位,也要担起这份责来,不能似以往般任性。」

胤禟控制住了,没有直接冷笑出声。这是保泰的府邸,不能让他难做人,就将一些难听的实话噎了回去。

经商与解剖对于老八可不就是两回事。前者能给他带去金钱,后者却会给他带去传统文士的不认同。

有利就笑脸相迎,不得利就踩在脚下,这是廉郡王啊。

胤禟没有心寒,只庆幸自己转身及时。如果依旧跟着老八,眼下恐怕也要被「好言规劝」。

自己不愿意也没关係,毕竟康熙的父爱是有限的。

少一个皇子去分,对于胤禩来说也不是坏事。而没有康熙的认同,多一个弱势的弟弟对胤禩就更不是坏事了。

这种想法或是过于阴暗。

胤禟没有再想,说到底不愿意将曾经的美好记忆全部抹杀。如果所有的往事都被解释成利益得失,岂不是显得自己也很失败。

「来都来了,一起喝一杯。」

保泰打圆场,今年春节就知道胤禟与胤禩的关係大不如前,可不想让两人在自家争执起来。

对于两人的不同来意,其实也心里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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