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妃幽幽地望向我,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不重要了。」
她没有拔我的舌头,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随手拿起一根簪子,轻轻插入了自己的髮髻。
是啊,不重要了。
她是楚妃,不在乎道理,也不关心真相。
她只知道一件事,清逸背叛了她,仅此而已。
我向前一步,替她把歪掉的簪子扶正了些。
以前清逸总说:「大小姐啊,其实就是个连簪子也戴不好的笨蛋,她很需要被照顾的。」
「桃欢,你也会离开吗?」楚妃轻声问。
她终于叫对了我的名字。
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从楚妃身边逃离。
无数次祈祷自己能够被换到一个脾气较好、性格正常的主子手下。
然而那一刻,我低下头,用无比真诚的语气回道:「不会的,娘娘。」
儘管,我清楚地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值得交付真心的人。
不久后,我亲眼看见依偎在皇上怀里的怜妃,含羞带笑。
「瞧,本宫猜得果然没错,她就是主动勾引皇上的。老天真是不开眼,什么不三不四的低贱货色都能爬上床!」楚妃咬牙切齿。
皇帝英姿飒爽,任何妃子都会热烈地爱上他,我明白。
后宫尔虞我诈,如履薄冰,没人不想往上爬,我理解。
可我就是不信。
不相信那个温柔纯净的清逸姐姐,也会像其他人一样。
楚妃与怜妃的战争,就此拉响了号角。
或者说,是楚妃单方面的战争。
楚妃每一天都在绞尽脑汁地谋害怜妃,时而在她饭菜里下药,时而往她寝宫放毒虫,还逼着我们下人一起出谋划策。
而怜妃,处处退让和包庇,作为曾经最熟悉楚妃的人,对方的那些小伎俩,总能被她轻易识破,巧妙化解后,再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楚妃使出去的刀刃一次又一次扑了空,只能将怒火发泄在我们下人身上。
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毫不犹豫地将我护在怀里了。
鞭子抽到背上的触感,从刺痛,变得麻木。
每次打完我,楚妃都会面无表情地勾起我的下巴:「是不是恨到想杀了本宫?」
我摇头:「不敢。」
楚妃声音带着魅惑:「想不想让本宫把你送给怜妃?」
我继续摇头:「不想。」
楚妃笑意盎然地掐住我的脸,手上缓缓加重力道,直到我脸颊开始肿胀麻痹,她才慢悠悠地鬆开手:「本宫不信。」
她不信任何人。
或者说,曾经信过,但以后再也不会了。
相比阴晴不定的楚妃,聪慧大方的怜妃在宫中更易收穫人心。
这让楚妃更加怨恨,更要使劲浑身解数对付怜妃。
每每看到楚怜二人争锋相对的样子,我都会心生嘆息。
她与她之间,本不该是这样的。
有一次,楚妃甚至将怜妃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导致怜妃摔断了一条腿。
皇上大发雷霆,要严惩楚妃,还是怜妃带伤求情,才就此作罢。
楚妃冷笑:「不用你假好心。」
怜妃直视她:「娘娘那个推法,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楚妃一脸遗憾:「可惜失败了。」
怜妃语气始终淡淡的:「如果我真的死了,娘娘会伤心吗?」
楚妃勾起唇:「本宫定会敲锣打鼓,庆祝自己又摆脱了一个贱人。」
怜妃轻笑:「娘娘撒谎。」
楚妃眼底冒出火:「你可以去试着死一死,看看本宫是不是在撒谎。」
怜妃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楚妃,似是清泉缠绕上烈火,明知后者那般凶猛危险,前者却义无反顾。
回宫后,楚妃将寝宫里的物件砸了个稀巴烂。
「撒谎?她凭什么说本宫撒谎?她以为她是谁!」楚妃咬牙切齿,顺手又摔了个镯子。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怜妃吗?
我不敢问。
我明明是离她最近的人,却始终无法真正了解她。
我只能埋下头,默默清扫着满地被她摔烂的碎渣。
世上最善变的,是帝王的心。
皇上对怜妃的专宠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召幸了别的宫女。
我第一次见到楚妃那么开心的样子。
比当年皇上第一次召她侍寝时还要开心。
她甚至懒得妒忌那个新受宠的宫女,眉梢全是笑意:「本宫就知道那个贱人迟早会有被皇上厌倦的一天!真是老天有眼!看她以后还神气什么!」
毫不在意自己也是被厌倦的那一个。
「桃欢,快去打听一下,看看怜妃有没有像条丧家犬一样哭花了脸!」楚妃神采飞扬地使唤我。
到了怜妃宫里后,我发现她的院子里有一颗梨树。
满枝花蕾正在等待开放。
怜妃站在梨树下,温柔地冲我招手:「小桃欢,你来啦。」
我抬头看着那棵树:「梨花盛开的时候一定很美。」
怜妃低笑:「到时候,过来一起赏花吧。」
我方才反应过来,匆忙向她行礼:「奴婢给怜妃娘娘请安。」
怜妃脸上带着无奈,勾起手指颳了下我的鼻子,嗔笑:「小傻瓜,跟我不用这么讲规矩的。」
她从不在我面前自称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