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茵说的面不改色,仿佛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眉眼间还是那副温情柔弱的模样。
她不喜欢沈萩,从楚国回晋国时看到沈萩的第一眼,便生出嫉妒和厌恶。
沈萩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父亲又手握兵权,她什么都有,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萧文茵看着沈萩一惯冰冷疏离的脸,一点点染上愤怒,悲痛,直至变得扭曲狰狞,心里生出几分舒服的喟嘆。
「对了,还有一件事。」
萧文茵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右手指尖轻触唇角,倾身上前几乎与沈萩面对面看着。
「边境传来消息,说沈家父子大义,已经在对敌战争中殉国了。」
这一瞬,沈萩的心被撕开,扯出巨大的伤口。
她却不觉得痛。
她掐着大腿,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呆滞的眼睛盯着帐顶,忽然大笑起来,泪从眼角处涌出,无声无息。
萧文茵站起身,对于沈萩的反应,她很是满意。
五年来,她终于能站在比沈萩更高的地方俯视她,看她的矜贵尊严被碾成齑粉。
萧文茵低头拂去裙上的褶皱,眉眼轻斜:「五年前娘娘从建章宫摔落,其实原本是能治好的,但陛下觉得娘娘太过骄傲,让他没了面子。
陛下想给您一个教训,遂让太医缓了三日为您接骨,没成想,一念之差,竟使娘娘成了残废…」
萧文茵决计把刀连根带把全都捅进沈萩心口。
她看着沈萩几近崩溃的神情,看着她无法呼吸的惨澹神色,心里无比痛快。
「陛下亲口告诉妾,说他与您的相遇,从开始便全都只是算计,没有一丝一毫情爱。」
「皇后娘娘,您,该让位了。」
殿中死寂,如暴风雨来临之前令人逼仄的沉闷。
宫婢们从外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皇后娘娘半边身子耷拉在床外,散开的青丝垂盪下来,她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魂,森冷的眼睛死死凝视着那白玉花樽。
「娘娘……」
宫婢小心翼翼开口,生怕惊扰到她,想上前去搀扶,又畏惧沈萩此时的骇人模样,两下为难之际,听到沈萩低低笑起来。
「修剪一下灯芯,本宫要看会儿书。」
她恢復了以往冷色,撑着双臂朝宫婢抬头,宫婢连忙上前,弯腰伸手,穿过她肩膀用力抱住,另一隻手抓过靠垫将她固定在当中,直起身来擦了把汗。
「娘娘要看哪本?」
「随便。」
沈萩明白萧文茵今夜来的目的。
她拖着残废的身体苟活至今,不是因为她想活着,而是霍行不许她死。
他曾说过:「阿沈,你死了,朕要你们沈家全都去陪葬。」
所以她即便屈辱,也按时吃饭,维繫呼吸。
但是,如今所有的威胁都不存在了,再没有人能命令自己。父兄死了,妹妹死了,她在意的,关心的,全都没了。
萧文茵是来告诉她:沈萩,你也可以放心去死了。
是,她觉得无比。
但在她死前,她觉得不能让霍行和萧文茵就这么好过下去。
「把东西送去建章宫。」
沈萩对霍行无话可说,原不打算在死前留隻言片语的,但萧文茵非要来噁心自己,那也别怪她反过来去噁心她。
她不屑于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不代表她不会那些手段。
一缕微风从支摘窗飘入,已经有一月半没有下雨了,天干气躁,稍有点火星子便能引发熊熊大火。
沈萩支出去所有宫婢,然后端起烛火,靠近轻软的帷帐,火苗倏然拉长,迅速舔舐着所有易燃之物。
烛台咣当掉在地上。
建章宫内,霍行从匣中取出纸来,待展开看到纸上的内容,手颤抖着,向来自持冷静的面孔变得紧张恐惧,他张了张嘴,本想叫郑良,但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踹开面前的书案,朝着殿门仓皇奔去。
纸掉在地上,字迹清隽有力。
「妾不才,忝居皇后之位多年,令陛下有负萧妃。今见萧妃孕相尽显,妾越发惶恐,妾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愧对皇家,愧对列祖列宗。
今妾痛定思痛,决计退位成全。妾愿陛下与萧妃,朝朝暮暮,恩爱白首。」
霍行走到半路,便看见冲天的火光。
他腿一下软了,跨门槛时扑通摔倒,郑良还没去扶,他便连滚带爬起来,眼睛看着披香殿,唇抖动着,咬牙切齿。
「阿沈,你敢死!」
然,一个多月的干旱,令大火呈现出不可遏制的疯狂姿态,短短半个时辰,披香殿寝殿被烧的浑无原样。
郑良见霍行要往里冲,拼命去拦,侍卫见状也跟着前来护驾。
霍行眼睛通红,嘶吼着想要挣脱,却被侍卫紧紧抱住大腿,他喉间腥甜,没压住,「噗」的吐了出来。
鲜血喷在郑良脸上,他惊叫:「陛下,陛下!快,传太医!」
第2章
沈萩死在庆文帝登基第六年,那场大火将披香殿烧的只剩石墩。
死后她的魂魄留在宫城内,四处飘荡,许是生前多年没有下地走路,那段日子沈萩几乎飘遍了宫城每个角落。
霍行因她死前那封信与萧文茵翻脸,导致萧文茵动胎气早产生下皇长子,原该是喜庆的大事,却因皇后崩逝不得不低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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