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云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其实他已经猜到了。
他说:「先等等,我在外头呢,等我回去吧。」
「温总!」
赵玉明的语气有些变了,温凌云已经感觉到对方有些压不住脾气了。
只听赵玉明深呼了两口气才缓缓说道:「现在是我们的时机,也是你的时机。」
「你这么努力的工作,不是想带着温家村一起变好吗?」
「不是想去严竹拍戏的那个特别穷的山村,叫什么来着。」
温凌云随口答道:「大瓦村。」
「对!」
赵玉明说:「就是大瓦村,你不是还想去那开分公司吗?全自动化的那种。」
「只要你抓住这个时机,你想要的说不定全都能得到了。」
「我也是为你好。」
温凌云苦笑了一声,「怎么跟长辈似的......行了,我不说了,等我回去吧,外头齁冷的。」
***
路边的田里将将铺了一层绿,是今年刚播上的冬麦。
温凌云顺手从家里拎了一兜种子,把一些没长好的地方给补种了一遍。
「小温啊,补麦子呢?」
邻居大婶冻得瑟瑟缩缩的路过,跺着脚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也不知道谁家的地,空了一片,我给补上。」
大婶的脸冻得通红,紧紧皱在一起,「你三大爷家的吧......他家儿子今年被困在林阳了,没能回来,也没人帮他忙,估计就疏忽了。」
温凌云把剩下的种子一把扔出去,「哦,怪冷的,王婶赶紧回家吧。」
工厂里的工人零零散散地,温凌云已经在流水线上忙活了好几天了,当真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可现在手上也没有供货的单子,所以大多数人都放假了。
温凌云的手机又响了,他一头扎进车间里还是规整那些被翻乱的纸箱子规整了一通,然后又觉得地面是不是有点脏了。
现在也没个人在这边儿守着,他二话不说,伴着手机铃声开始拖地。
最后又把所有的流水线机器擦了一遍,等天都快黑了,才出了车间。
他转身锁车间门的时候,身后一辆车哔哔地摁了两声喇叭,随后大灯一开让他这个小人物瞬间无所遁形。
「有没有公德心了,眼睛要瞎了。」
温凌云吼道。
赵玉明穿着崭新的皮鞋,推门而下,墨黑的长风衣被冷风吹得鼓起一个大包。
「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啊,为什么不接电话。」
温凌云正眼儿都没瞧他,转身就朝家里去了,「明天再说吧,累了。」
他快步走出了工厂,任由赵玉明在身后骂骂咧咧,愣是没有回头。
赵玉明说得没错,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肯定是有些地方不对。
***
等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才慢下脚步来。
冬日严寒,田里的梗都冻硬了,温凌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转身就朝大棚走过去了。
玫瑰花棚里他家不远,走上几块地就到了,可那些玫瑰花还是光秃秃的样子,前阵子刚剪了枝,看着比刚进棚的时候更难看了。
他笑了笑,掏出手机拍了张黑漆漆的照片,把头像换了。
临走的时候还顺手把最难看的那盆拎走了。
小院儿廊下的灯光一年到头地亮着,一进胡同就能看见。
夏天还会有飞虫绕着灯泡乱转,现在冬天也没了,总觉得那灯泡都被蒙上了一层雾气,看着也不是那么亮了。
姥姥穿着花棉袄,揣着手在门口张望,一看见温凌云进胡同就嚷嚷着迎上去,「小兔崽子......怎么才回来啊。」
「等你老半天了,饿了吧。」
温凌云伸开双臂把姥姥抱了个满怀,随后又双手搂着姥姥的胳膊,「这么冷,等我干什么啊。」
「在屋里待着呗,我早晚不得回来啊。」
姥姥捋了下黑到失真的头髮,「现在外边多不太平啊,以后少出门啊。」
温凌云笑着,愣是斜着身子把头靠在姥姥肩头,「行,全听你的。」
吃饭的时候,村里的喇叭还在一阵一阵的吆喝,如果有从林阳回来的人,需要及时上报。
如果跟去过林阳的人有接触,一定要及时去村委会隔离做检查。
喇叭一天吆喝好几遍,本来浑然不在意的姥爷现在也会叼着烟筒眯着眼睛看新闻了。
「这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姥爷吐出了一圈儿白烟。
温凌云拿了些养玫瑰的营养土,一边小心翼翼地在盆里舖平,一边抬头扫了一眼电视,「应该快了。」
突然,姥姥从厨房钻出来,满脸歉意地跟温凌云说,「小崽子啊,我跟你说个事儿。」
「说呗。」
温凌云把玫瑰花放下,「啥事啊?」
姥姥说:「是这样的,村头的那个你二姥家上超市买菜没买上,我就寻思着......咱家里还有,就给兜走了几袋子。」
「后来听旁人说,这些东西都金贵,以后会越来越贵。」
「我......我没耽搁你事儿吧。」
温凌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啥好了。
种菜不就是给人吃的吗,现在这怎么还能成个事儿了呢。
他突然觉得鬆了一口气,摸了摸肚子,「还剩啥吃的不,刚才晚饭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