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从容在看清杂物室里的情况时戛然而止。
江荷笙半透明的魂体已经凝实了不少。她站在杂物室里的小门前,小门已经被打开了,原本供奉骰子的地方静静地蜷缩着一具刚成年不久的男性的尸体。
这个空间对于身材正常的尸体来说实在是太过狭窄了,他不得不以一种极为憋屈的姿势跪坐在其中,头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折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远远看过去,像是尸体正在衝着江荷笙忏悔一样。
尸体心口的位置被挖开了一个大洞,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了一地,在地面上聚集起了一小片血泊。
而原本被供奉在门内的骰子就安置在尸体心口的洞中,像是一颗活生生的心臟一样,正在不断蹦跳。
雪白的骰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通体鲜红,像是骨头里蕴着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血一样。
江荷笙在尸体面前站了许久,久到林盛雪几乎以为她不会再有动作了。
突然,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尸体的脸。
尸体像是支撑不住似的,轰然倒了下来。
惊鸿一瞥间,林盛雪看见了地上那具尸体的模样。
那是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带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特殊气质,不难想像,他活着的时候,应当是怎样一个温和而讨人喜欢的人。
那枚血红色的骨骰从尸体的心口处跌落下来,在血泊里滚了一圈,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滚落到了江荷笙的脚下。
她弯下腰,把骰子拾了起来。
鲜艷的血染上了她苍白的指尖,诡异中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妖冶。
这时,她好像突然意识到这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样,目光终于重新放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江荷笙把骰子握在手里,慢慢踩过房间里的杂物,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你们看到我了。」
林盛雪毫不畏惧地跟她对视,不带感情地勾了勾唇角:「但我们并没有找到你,不是吗?」
眼下是在幻境中,无论是他,陆见青,或者是眼前的江荷笙,都是假的。
那在幻境中找到的江荷笙,自然也不是副本任务上的「找到江荷笙」。
「真聪明。我喜欢聪明人。」江荷笙凑近他,染血的指尖在他的脸上虚虚划过,温婉苍白的脸上因为溅了血而显得有些诡谲,「聪明人疯起来,才格外有意思。」
陆见青在旁边冷眼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太对味儿,伸手扯了扯江荷笙的衣服:「那什么,我打断一下,我们跟你没仇吧?你这样说话很像反派你知道吗?」
而且随便喜欢人又是个什么毛病,一点都不矜持。
江荷笙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她隐约觉得眼前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出于多年的教养,她礼貌地衝着陆见青点了点头,随口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
糊弄完了陆见青,江荷笙又阴森森地看向了林盛雪:「身份牌在公馆里既是束缚,同样也是庇护。现在你们已经失去在公馆里的身份了,不如你们猜猜,你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幻境?」
面对她的区别对待,林盛雪有些麻木。
陆见青坚持不懈地试图打断江荷笙的黑化,提议道:「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起喝杯水怎么样?」
江荷笙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发飙:「你给我闭嘴!」
陆见青想了想,决定捡起自己的老本行:「这样吧,我给你讲唯物主义怎么样?」
江荷笙:……
林盛雪也忍无可忍,快步走出了房间,回身关上了门,把整个空间留给了两隻交流唯物主义的鬼。
眼不见为净。
林盛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完了一整壶的水,才终于等到杂物室的门重新开启。
江荷笙不知道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受了什么摧残,整个鬼恍恍惚惚的,游魂似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头疼地揉着脑袋。
林盛雪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回头问精神奕奕地走过来的陆见青:「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见青理了理袖口,微笑道:「就是对江小姐讲解了一些知识,顺便问了她一些问题,再顺便达成了一些友好协议而已。」
「哦?」林盛雪若有所思地看了江荷笙一眼,「江小姐费尽心机想要升级副本来达成的目的,似乎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能够选择放弃。」
陆见青说的升职加薪固然对一些鬼怪来说可能充满了吸引力,但江荷笙的所作所为,实在并不像是出于这种想法。
江荷笙抱着杯子,眼睫垂了下去,冷冷开口:「我可以放弃升级副本的想法,但是你们要帮我找到一个人……不,他早就死了,那应该……是一隻鬼。」
林盛雪挑了挑眉:「我以为按照江小姐的行事,江公馆中当年应该没有人或者鬼能够逃出去。」
「害我的人我自然一个也不会放过。」江荷笙的语气一下子淡了下来,「但我找的人死在我前面,他姓程,叫程郁。是我当年的未婚夫。」
第40章 四号公馆8
听完这个条件,林盛雪和陆见青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陆见青忍不住问:「能冒昧地问一下,你跟程钰是什么关係吗?」
江荷笙像是有点走神,慢慢摩挲着手里的杯子,隔了一会儿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回答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