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程面前没有乐谱,手指动作却依旧熟稔。舒盈看着他搭在钢琴上的一双手,不免又想起新年的视频来。
那双修长的手,蔓延出干燥冷漠的性感。
乐声清澈,混进风里。
舒盈闭眼。
…
快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
你念出的魔法咒语
就是玫瑰人生
…
把你的心、你的灵魂都给我
而生活将变成
玫瑰人生
…
她的玫瑰人生,也离她那么近过。
…
琴声停下时,风恰巧吹得猛了,将她身后的半扇窗,狠砸在窗台上。
舒盈往里缩了缩,男生起身,胳膊越过她肩膀来关窗。
窗户合上,那隻手要撤回去时,舒盈抬眼,手指搭上他的胳膊。
这是一个挽留的动作。
昆程低头,「怎么?」
「什么时候学的?」舒盈歪头笑了一下,「好听。」
昆程得了褒奖,嘴角不自觉一扬,「也没学很久。」
舒盈看着他,说不出话。
她当然晓得,他没学多久,从圣诞节到今天,也不过一个月。
他音乐上天赋极佳,她当然也晓得。
日月比肩,锦绣前程。并不是玩笑话。
窗外的嘈杂声逐渐淡去了,只余下了整个世界孤寂的风声。
——这是学校里的人,七七八八都走光了。
昆程向窗外瞧了一眼,低声道,「好像要下雪了,周溯之前还说不会下雪......」
「昆程。」她忽地拔高了一点音调,打断他的话。
昆程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依旧是安静乖巧的脸,只是今天的安静沉默,又有哪里不一样。
他放下胳膊,向后稍稍退了一步,无谓地笑了一下,应道,「嗯。」
女孩子坐在矮柜上,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生,表情安安静静地开口,「郑志死了,你知道吗?」
昆程点头,笑没收回去。
舒盈沉默了。
风声愈发清晰,片刻之间,这方寸天地已暗得看不见一点儿晨光。
这光影黯淡片刻里,她想起来很多。
爱是玫瑰人生,爱是薄冰利刃。
舒盈的神色在一片黯淡里看不清晰,只有她自己晓得,她在寻觅最无痛的措辞。
半晌,她轻声问出口,「昆程,你告诉我,郑志,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昆程的笑,终于敛了一些,剩下那一点,挂在嘴边,似笑非笑。
有多少欲望,就有多少畏惧。
苦难和快乐持平,大千世界,她和他,和每个灵魂都一样。
对峙一般的分秒里,她掐紧掌心。
片刻后,他回答她,两个字,「不是。」
舒盈咬紧了下唇,没说话。
「你他妈是有病?」他冷冷地扫视她一眼,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眼神里已经有动怒的征兆,「就算那群人都不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只有你是无辜的,你知不知道?」
舒盈还是不说话,只是低了低头,吸了吸鼻子。
男生身形跟着僵了僵,随即,他凑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舒盈以为他还要讲什么,却是听到低低地一声,抱歉。
他只说过两声抱歉,第一次,是那个月夜,她摔了一跤,在保安室里,半真半假的一句,第二次是今天,琴房里,他低头,对她说,对不起。
「我不该骂你。」他手指弯起来,又蹭了蹭她的脸,声音跟着低下来,像只做错事后呜咽的小狼,「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以为她哭了。
舒盈抬起脸,拉着他手指,覆上自己干燥的面颊。
「我只是……」舒盈摇摇头,「不想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郑志消失的时候,还有那些东西被贴在宣传栏上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会连带着让你也变成不被别人喜欢的人……」
她难得表露情绪,说大段大段的表白,却像是打着冷战,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害怕,会被人误解,我宁愿像以前一样,懦弱一点,胆小一点,挨过这三年,因为经历过,所以更知道其中的痛苦……」
她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昆程却听懂了。
他喉咙一涩,紧跟着,他张开双臂。
她稍稍停顿,乖乖从矮柜上跳进他怀里。
他胳膊收紧,将她抱紧了。
他吻过她很多次,却只这么认真用力地抱过她一次,要把她整个人都收进自己怀里。
拥抱和吻不一样,拥抱是带着怜惜和诚恳味道的。
他手指搭上她的发,如同往常般的动作,他在她耳边说,声音不高不低,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说,「我巴不得。」
他求之不得,整个世界只有她来爱他;他求之不得,整个世界都看不见他的盈盈的好,只有他一个人,独享她的温柔。
说到底,他本就不该归为好人范畴,她爱这个世界,他也就愿意跟着多爱这个世界一些。
人走无声,整个校园都是寂静的,仿佛前的寂静,他和她在这片孤岛上,只有彼此可以相依。
世界将倾前的寂静,更像是一片湖泊,倒映出凛冬荒芜的人心,一把火就能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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