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是那日袭上虚怀宗的魔人全身包裹在一层黑雾里,没有人看见了他的正脸,只能感受到那人磅礴浩瀚的修为。
据目击者所言,那魔人当日发挥出的实力,似乎已然到了化神境界。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魔人是封霄阳倒还好,若真是另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强横魔人,又到了化神境界,那这三界之中的格局,或许真会大大的变上一变。
程渺越想越是忧心,恨不得即刻衝上虚怀宗,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却是还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更记得闻鹤才那句将他逐出山门的话,便在山下寻了处偏僻客栈暂时安置下来,催动术法,试图联繫上自己那失联了许久的小师叔。
他发出了无数道讯息纸鹤,却都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一时间竟是毫无办法,只得思索起该如何悄悄摸上虚怀宗去。
当年他尚在虚怀宗上居住时,倒是知道不少密道,也不知如今那些密道还在不在……
程渺花了足一夜,将山上他所知的密道都从记忆中翻了出来,谁知第二日他刚推开客房的门,便看见一位身着虚怀宗道袍的青年站在门外,显然已是候他多时了。
程渺目光扫过那青年,眉头微皱,心中瞬间起了疑虑,却是并未表现出来,只恭恭敬敬的拱了手:「这位兄台,请问你是……」
「奉门中之命,前来接道友入宗。」那名青年同样朝他拱了拱手,看着眼前修为仅有不到金丹期、面目平凡的程渺,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好奇,「道友不必问我为何要来接你,这命令来的没头没尾的,我也正好奇着呢。」
程渺思量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好。便劳烦这位……前辈了。」
「当不得当不得。」青年赶忙摆手,「我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而已。」
开玩笑,那让他接这位面目平凡的剑修的讯息可是正儿八经的门中密信,谁知道这男人身上会有什么秘密。
青年带着程渺往山上行去,一路上嘴说个不停,想从程渺口中套出他的身份来,却全被程渺滴水不漏的挡了回去,不免有些气结。
程渺一边应付着青年的套话,一边甚至还有工夫细细打量这许久不曾回过的虚怀宗。
他望着那些熟悉无比、却又多少有了些变化的陈设,心中顿时有些怅然。
本以为这辈子都再回不了虚怀宗,谁知世事轮转,他竟是时隔十年,又走在了这条熟悉无比的路上。
还是为了个魔人回来的——程渺低低一嘆。
青年将他带到议事堂前便离去了,程渺望着寂静无声的议事堂,也不进去,在外间垂了手,安安静静的等了些时候,果然看见了个一身白衣、面容被遮挡的严实的人。
那人身量颇高,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多话,只略略点了头,用着有些低哑的声音道:「仙尊跟我来。」
程渺微微一震,却不惊讶,只跟在那人身后,低声道:「师……乘风道人他还可好么?」
白衣人沉默半晌,低声道:「仙尊见了便知道了。」
程渺皱眉,也不多话,只沉默的跟在白衣人身后。
闻鹤才不喜身边有人,却又总有些不得不需要身边人去做的事,是以便养了些类似于暗卫的人在虚怀峰上,这白衣人便是其中的一个。
程渺与这些「暗卫」向来不大对付。他总觉得那些暗卫身上气息乱的很,摸不出个究竟,不像是什么正常修士,可闻鹤才对他们的信任却是极为明显的,他便也将自己心中那份膈应藏了起来。
这些暗卫的身份极为神秘,全宗上下恐怕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而他们更是直接代表着闻鹤才本人的。
程渺自见到那来接自己的青年时便揪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这暗卫既然能认出他来,定是受了闻鹤才的命令的,也证明他那位前师尊应当是没什么性命之忧。
不过想到这些暗卫不但知道了他的身份,或许还能看出他如今已然成了个废人,程渺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却极快的又消了下去。
无论是否自愿,他早已与虚怀宗割席,旁人再怎么看,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的。
他并不觉得,以自己如今的这副样子,还能在魔族大举入侵的情势下为修真界帮上什么忙,虽给自己拼了命也要回修真界、要上虚怀宗的举动找了个名为维护界面和平的幌子,心底却清楚的知道,他不过是想亲眼看看那无数流言之外的真相,想让那个抵死不信封霄阳会突然出手的自己死心罢了。
暗卫将他带到乘风殿前,微微鞠了一躬,便如一道风般消失,程渺望着眼前恢弘精巧的宫殿,目光复杂难辨,终是一脚踏入了殿中。
在他进入宫殿的一瞬间,角落处有一道极为微弱的流光闪过,却并没有引起程渺的注意。
殿里点了沉香,程渺在殿中驻足,望着内室中隐约透出的灯光,脸上尤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思绪却是不由自主的乱了起来,低声道:「乘风道人。」
内室中人似有些错愕,咳了几声后轻轻一嘆,平素冷淡的声线如今哑的像是被粗粝砂纸打磨过一般:「你回来了。」
程渺不作声。
「进来吧。」闻鹤才又止不住的咳出声来,喘息着道,「我……前日看见你、咳咳、魂灯忽然亮了整一度……便料到是你回了修真、修真界……这才……叫人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