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就像一把刀,插.在龙君心尖儿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到底是这些年凤凰心里的残伤太重,哪怕是失去了一些记忆,本能还是恐惧他的接近。
毕竟谢扶华几乎每天都在欺负他,不论是凤凰还是「炉鼎」,都让龙君难以自持。
他的好尊上,好凤凰,身上的味道如同清冷的冰雪,不分白昼,不分春秋,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在他的心上难以消融。
对于凤凰,他熟悉到了极致,前世,藉由强烈的恨意,龙君深深铭记他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寸筋血,他用金针在凤凰的身上刺青,刺下白金色的龙,赤红色的凤,落款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扶华。
后来,不知怎么,凤凰在修仙界的化身云偌仙尊死了,他又成了那个痴傻的炉鼎,谢扶华已经修了无情道,本来一潭死水的心,却又平生心魔。
无情道又变得无比难修。
他克制本心,忍不住把炉鼎据为己有,不顾一切去占领独属于玉微神尊的领土、尊严,并且甘之如饴。
直到薛离玉死了。
谢扶华早已分不清这是恨意,还是爱意,甚至是偏执的占有、一厢情愿的疯癫。
千年,百年,十年过去,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凤凰活着。
可是他的凤凰,他最割舍不下的凤凰,昨夜一个人仓皇渡过颠簸的风雨,用平素里执剑抚琴的手,那手干干净净,素白纤长。
昨夜呢?
凤凰肯定是不知所措的,用茫然又可爱的表情,半阖着眼睛。
他那时在想什么?不安?恐惧?噁心?厌恶?
谢扶华不知道。
因为凤凰连看都不愿意让谢扶华看一眼。
「玉微,玉微……」龙君低头,埋在凤凰苍白的脖颈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蹭他,还有昨夜温暖的余温,还有没消散的鼎丹香气。
他好喜欢,好喜欢。
洞外是暖融融的金乌波光,清晨的薄雾清凉明朗,四周静谧安宁,儘管蛇巢危险又动盪,可是隔了三世,这样的瞬间,让谢扶华无比庆幸,他还能把凤凰抱在怀里,哪怕凤凰并不乐意。
「别动,」谢扶华低低道,「我就抱一会儿。」
怎么办?
想要他的爱。
想要他心甘情愿。
想马上带他回终南山浮云宫,打开那紧闭几百年的冰封大门,看着东兔西乌,夜风晚吟,看着凤凰温柔的眼,温柔清冷的嗓音沁着水唤他,扶华。
或是骂他。
什么都可以。
只要凤凰还在他眼前,还在他身边。
什么预言镜!什么走火入魔!什么永堕地狱!全都去死!去见鬼!若不是那镜子已经不知所踪,谢扶华恨不得打碎神物,又管他什么日月星辰紊乱,六道轮迴颠倒?
但如今的谢扶华已经不是千年前那条张扬狂妄的龙了,他想要凤凰不假,可他还想要别的东西,奢侈的、高贵的、触不可及的,世间难能仅有的情感。
可惜那个字,他说都不敢说。
因为他是条卑鄙无耻的龙,他欺骗凤凰太多、太多、太多了。
谢扶华深深呼吸一口气,把薛离玉往自己怀里勒紧了一点,「那就阉了本君吧,这样就能把他们放进小凤凰里,永远用着它们,再也不能吃脏东西了。」
谢扶华闭眼睛忍了忍,还是抬手放开了愣怔的凤凰。
他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帘子,缓了缓,才将昳丽的脸上写满温和平静的情绪,柔着嗓子说:「尊上,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说气话了。我只是想说,你可不可以先把我手解开?等下蛇妖出来了,我怕它对你我不利。」
「……?」
薛离玉看了他一眼,还没从刚才那段话里反应过来。
谢扶华后退几步,举着被捆住的双腕,狭长的凤眼巴巴地望着薛离玉,好似少年时的小龙神,那副表情实在是可怜又可恨。
「……」薛离玉本来不想应允,可凤凰的骄傲让他犹豫了,龙君道行虽高,年岁却不敌自己大,这样欺.辱一个小辈,虽然合理,但是无趣。
因此,薛离玉心念一动,捆仙索便回到他袖子里,「时间紧迫,你莫要再胡闹了,知道吗?」
「都听尊上的。」谢扶华转过身去,躲到大石头后面。
不久后,一点点沉抑的薄雾倾泻,蔓延到薛离玉的每个毛孔上。
龙君身临何事,不言而喻。
薛离玉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脸上红热,索性闭眼打坐,不看他。
直到龙君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似有若无擦过薛离玉的耳廓,扳着他的下巴,轻柔的在他淡红的唇上,落下一吻。
「尊上。」
此刻的龙君浑身上下散发着慵懒,丹凤眼.尾泛着红,乌黑墨发垂落在腰侧,衣裳也换了新的绀紫色缎子面,半跪伏在他身前,静静凝望薛离玉,「想亲嘴。」
薛离玉马上抵住他的肩,然而龙君仰着头来啄吻他的唇,脸颊,下巴,很轻柔,满是怜惜。
薛离玉拧着眉,侧过头躲他,耳尖突然一动,听见蛇巢深处紧闭的青铜门吱呀一声推开半条缝。
谢扶华骤然睁眼,满眼意.乱.情.迷化为消散的云雾,当即抓住薛离玉的手,带着他抹去身形,用了屏息术。
「……五夫人,六夫人,昨夜辛苦了,本座近些天新得了几件神武,赏赐给你们,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