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似有若无地飘向魔尊那边,不知道为何,他勾起唇角,有些挑衅似的笑了笑。
薛离玉是千杯不倒没错,但是他接过一杯酒时闻了闻味道,觉得里面一定有药,也不想做样子了,撂下杯子谎称自己头晕要去吹吹夜风,明尊也没有阻拦,这才得以脱身离开。
不远处有一片竹林,薛离玉没有挑灯,独自一人负手在竹林里閒逛,风吹乱他的白髮,心里盘算着今晚的事。
他与苍朮最迟今晚就能得手,苍朮再丧心病狂也不能不顾龙族生死,他也已经叫青木和栖鹤君联繫了魔域的龙族余部,等到接走所有小龙子,安全护送他们回到藏龙谷,这桩事就算了了。
但当务之急他要先解决自己的麻烦事,今夜是十五,从前初一十五的时候他都靠着服药渡过炉鼎求灌期,这回他昏迷太久,没有来得及炼药,现在一想起这事就心乱如麻,最好能找个地方躲一躲。
刚好竹林前面有一处小房子,门外挂着的灯笼漆黑,落满了灰尘,看起来许久没有人住过,石阶上也长满了青苔。
薛离玉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扉,发现屋子里干净简洁,确实没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且站在竹窗前能看见寿宴人来人往的景色,也就放了心。
竹影摇曳,风吹草浪,晚夜的风有些凉了,他不能点小火炉,会有光,但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只好从戒子里取出一件薄毛大氅披在肩上,窝在椅子上像只毛球。
看宴会迟迟不结束,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薛离玉索性走到里间,在漆黑的小房间里赏月观星,时不时看一眼宴席,利用八卦盘,感受魔尊的位置所在。
只不过没一会儿,这间小竹屋的门就又被推开了,薛离玉瞬间紧张起来,屏住呼吸,手中拿剑,警惕着来人。
然而他鼻子却突然闻到一股酒香,和一缕浓香出挑的奇异味道。
第65章
这种香味很熟悉, 比麝香更香更悠长,但又混杂着桂花酒的味道,变得不那么好分辨。
薛离玉静悄悄从屋里伸出头去看, 明亮的月光照耀着狭小的老竹屋,一名男子背对着他坐在圆桌旁,手指摆弄着桌上的小沙钟,似乎正在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薛离玉冷静地观察着他,这突如其来闯入的男子明显喝醉了,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髮泛着月光,墨色衣摆拖地。
但他虽然喝醉了, 气息却很沉稳,像是来赴宴的魔域贵族子弟。
不过这衣摆样式有些熟悉。
薛离玉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是苍朮。
没错, 他束腰那条腰带有一角残缺, 是方才同他烧往生符时不小心烫坏的。
这叛徒是跑到这躲酒?薛离玉冷淡地想, 估计他费了些力气才巴结了魔尊, 得以脱身。否则像他这等魔尊眼前的大红人, 魔域巴结他的人多的是,不可能放他走。
薛离玉看了他一会儿,心想这么多天都没见过苍朮放下头髮的样子, 哪怕今天他也高高束起来。
现在这么一看他, 倒还觉得有几分顺眼。
「谁在那藏着?」
苍朮突然问,他动作一顿, 嗓音和平日里不一样, 饱含着浓烈醉意, 喑哑低沉, 听的人头皮发麻,舌根僵硬,耳膜震颤。
薛离玉不想露面,早说好今夜一起赴宴后分道扬镳,苍朮也亲眼看见他离开了,现在竹屋相遇不过是巧合,他也没必要再和叛徒寒暄。
再说,苍朮如今是魔域城主,一柱魔神,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薛离玉使了个法诀,变出一隻小白兔,沾染了自己的灵气,食指一舒,把兔子驱赶到苍朮脚边,随后隐匿了身形。
苍朮低头看见白兔,愣了愣,随后弯腰抱起它,把它捧到眼前看来看去,兔子居然在他手里一动不动的装死,耳朵都耷拉下来。
苍朮突然轻笑一声,把受惊的白兔抱在怀里抚摸,没有回头,仍旧低着头慢条斯理道:「阁下这花招使的不错,只不过你仍旧是梁上君子,若是花招用尽仍旧折损在此,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薛离玉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但也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激怒,仍旧按兵不动,将自己的气息引向屋外,装作已经离开的样子。
果不其然,苍朮误以为梁上君子已经离开,肩膀明显鬆懈下来。
……他这是在害怕吗?
不对,他是在紧张。
他都这样风光了,还紧张什么?
薛离玉不解,难道是他喝醉了,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丑态,以后挂不住面子?那倒也情有可原。
苍朮长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沙钟看了一会儿,呼吸变得很沉重,这才将沙钟倒过来,满杯的那一面朝上,向下缓缓流沙。
而后他默默看了一会儿窗外,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印章,是个赑屃负碑的样式,搁在掌心里握着,一点点青绿的仙气顺着他指尖流转,但他很快咳了好几次,似乎身体脆弱,难以承受仙气的氤氲。
这种仙气散发柔和的气息,应该用以医修治疗之用。
还有那玉章,薛离玉看着甚是眼熟。
苍朮什么时候偷了他东西?
他皱起眉头,打开自己的戒子寻找自己那枚赑屃玉章。
确实还在,但仔细去看会发现那是半枚玉章,在黑夜里流转玉沁色的光,绝非普通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