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等。
然而剑没有刺入他的胸膛,被江如月挡下了。
江如月常年习武,哪怕是成婚,袖中还是藏了一把银色小弯刀。这样的小刀本不能阻挡楚云端的剑锋,但他看见是江如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只得节节败退。也正是这样,江如月挡在李成昀身前,仅凭一把小弯刀与楚云端周旋。
在他二人周旋之际,御林军涌了进来。如今的御林军已经不是当初那支「花架的少爷兵」,李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如今御林军用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精兵,他们将楚云端团团围住,连一隻苍蝇也飞不出去。
只在楚云端心里一团乱麻时,江如月也认出了这名黑衣女子。
她眸中一闪,轻声唤道:「凌云——」
下一秒,她的身体就飞了出去。她身着喜服,像一隻染血的雀,直直的飞向正殿的柱子。楚云端来不及拉住她,只来得及伸出手,看着她从自己触摸不到的地方远去。
看着江如月砸在石柱上,喷出一口鲜血,他脑中更如一团乱麻。在这混乱之际,他迷迷糊糊地想道,自己还是没能对得起对江老的承诺。也许从他决定刺杀李成昀开始,就註定无法保护江如月。
他正想上前扶起江如月,李成昀几步来到了他身边,向他笑道:「哥哥。」
楚云端惊恐地回头,想要捂住李成昀的嘴。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李成昀站定在不远处,冲他笑盈盈的,「楚云端、凌云,楚府大公子、江湖侠女,哥哥,你到底是谁呀?」
他知道江如月听得见,刚才那一下他只用了七成的力,就是为了让江如月还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哥哥......」江如月喃喃道。
楚云端拿剑顶着李成昀的脖颈处,怒道:「你闭嘴!」
李成昀面上反而有些委屈:「刚见面就拿剑对着我,哥哥,你变了,你不再对我好了吗?你要成为江如月的姐姐、不要做我的哥哥了吗?」
楚云端多用了几分力,鲜血顺着李成昀的脖颈流入他的衣领中,他并不在乎□□上的疼痛,反而献宝似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哥哥,你看这里......」
那是一道有些年头的疤,正正落在胸口正中央。
见了这道疤,楚云端瞪大了眼睛,剑尖都在颤抖:「你——」
「哥哥你忘记了吗,」李成昀撒娇似的向他讨宠,「这是当年我想送你的太子之位,虽然你不要,但我一直为你准备着。御林军都是我的人,只要你一个点头——今后,你就是皇帝,没有任何人在你之上。万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一直都只属于你。」
楚云端只感觉喉头一片腥甜,不自觉咳出一口血来。
李成昀眼中这时才有了一丝慌乱:「哥哥——」
江如月先他一步冲了过来,小刀抵在楚云端喉间。
「凌云......?」她脑子有些不清明,方才被击飞出去后,眼前也有些模糊,犹豫着开口。楚云端不知道该答她什么,有些无助地咳嗽着。
「凌云,凌云,凌云,楚云端,楚云端......凌云,云端,凌云......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楚云端是谁,你又是谁,凌云——凌云在哪里,凌云!!!」
江如月的语调越说越怪异,她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其中隐隐藏着的什么晦暗的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楚云端记着江老的那句「她会疯」,本只想单独和李成昀了结这一切——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想报仇,就得面对江如月会疯的结局。
楚云端怔怔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滚烫的泪砸在江如月虎口,激地她神台清明了几分,像是回过神来般唤道:「凌云......」
楚云端声音有些发干:「我在。」
「你是凌云......对吧?」
「我是。」
「凌云......凌云,今日是我大婚,我给你写了很多信,很多很多,但是你好像生我的气了,你不理我,我给你写了很多信,在我书房里,但是你不理我。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只是太开心了,想同你说。」信在书房里,楚云端怎么会收得到?想来江如月精神早就有些不太好了。即使如此,楚云端也没有想要反问她。
他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我没有生你的气。」
「凌云,父亲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去很久,寨子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我只有你了。」
楚云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嘴唇上下动了几分,却没说出话来。李成昀看不下去了。
「什么只有你了呀,江姑娘,你不是还有我么!成亲后,我就是你夫君,你唯一的亲人!」他放声笑道,「而凌云,楚云端,我的哥哥,你唯一的亲人也只有我,你的父亲早逝、母亲死在我手上,这个世界上,你只剩我一个弟弟。」
「所以,」他歪了歪头,「来拿吧,云哥哥,来拿这至高无上,唯一的位置,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在我身边。」
楚云端颤抖着手,已经拿不住手中的剑,他颤抖着开口,话语间却满是坚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那个位置。」
「你的姓名、身份、地位......每一样,我都没有过任何想法,我只想做楚云端,凌云,无论是楚府大公子,还是江湖侠女,我只想做我自己!」他几乎是咆哮着说这样的话,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