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二姐姐可知,我与齐朔哥哥,是自小便定下的姻缘。如今却是姐姐当了将军夫人。这算什么?横刀夺爱?还是,恬不知耻?」
这人怎么敢说这种话?明明是齐朔家中出事,她自己解除的婚约!是她柳韶声救了他一命!
韶声又惊又怒,差点要从椅子上起身,破口大骂。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不仅是她救齐朔的这桩过往不能提。
更要紧的是,柳韶言此番惊人之语,仿佛一声炸雷带着电闪劈下,瞬间理清了韶声脑中混沌的思绪。
——她现在无比清楚,自己为何又讨厌柳韶言了。
她其实不想知道。
但柳韶言的话,让她不得不知道。
元应时是齐朔,齐朔字元贞。齐元贞不是元贞公子,更不是真真公子。
韶声庆幸自己没有失态起身。若是当真骂了柳韶言,甚至没控制住,上手打了她,此时定然要颓然再坐回去。
白白让她看了笑话。
更不会如现在一般,面上还能撑着镇静,不用表态,只等着她下一句话。
果然,韶言见韶声没反应,继续开口,炫耀她与齐朔最近的交集:「前些日子,我同齐朔哥哥去登高,与他在林间叙旧。我还以为他当真因少时的事情而恼了我,他却仍同原先一般温雅待我,反来安慰我,那些都是长辈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之后,我又去朔哥哥的静室与他论琴。我爱琴,可这世上都是俗人,真正懂琴之人寥寥,只有朔哥哥当真懂我的琴。」
她越说越亲密,对齐朔的称呼,已经由齐朔哥哥,变成了朔哥哥。
「对了,朔哥哥奏琴,二姐姐听过吗?我号撷音,世上琴技高过我的人,找不出几个,而朔哥哥便是其一。也正是因为我小时候无意听他抚琴,入了迷,才刻苦学习的。」
「你知道朔哥哥是如何评价这世上庸人的吗?」
「活着不如死了,白占了供养他们的口粮。多死些,余下的人安居乐业,可享受的东西,便能更多些。避免许多无谓的纷争。」
「若二姐姐觉得这将军夫人的担子实在太重,没关係,韶言会帮你。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二姐姐是不是没听懂?都怪韶言说得太绕了,没照顾到二姐姐的能力。」
「我是说,让二姐姐把朔哥哥还给我。」
韶言一口气说了许多,却始终得不到韶声的回应。最后,不耐烦地自己总结道。
她在家时,对韶声这位堂姐的印象,从来都是中人之姿,沉默寡言。
唯一特别的一点,便是身边这样平平无奇的女子,所有人都夸讚拥簇她,以她为首。只除了韶声。
她甚至还异想天开地要与自己争上一争。而这争的手段,也不过是换一位小姐巴结,跟在后面作应声虫。
当真软弱无能。
这使韶言感到好笑又不屑。
自己的才学样样拔尖,在整座京城之中,都无人能与争锋。柳韶声与自己的差距,是云泥之别。
于是,在此时久久无人应答的境况下,她当然以云泥之别的想法,来揣测韶声。
聪明人说话委婉曲折,聪明人听话闻弦歌而知雅意。
显然韶声不聪明。
什么都要她直白地摊开来说。
不配为将军齐朔的夫人。只有自己配得上。
她早在澄阳重见齐朔时,就这么想了。好在如今,方必行方阁老也认同她。
至于韶声,便是听见韶言最后这句毫不留情面的话,也仍然没作声。
她的思绪,早在韶言提到齐朔会琴时,便飘远去了。
她一点也不知道。
更别提听过他奏琴。
「你走吧。」韶声感受到周遭的人声静了下去。
柳韶言大概说完了。她想。
于是开口送客。
「呵。」韶言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韶声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手不敢放下来,脊背也不敢塌下去。
她想去问齐朔,可是问什么呢?
问他到底会不会奏琴?问他是不是又单独见过柳韶言?问登高那日,他与柳韶言究竟说了些什么?
还是问,
——他对柳韶言,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韶言,柳韶言,又是柳韶言,怎么总是柳韶言!
时光似乎在倒流,韶声也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柳家。
她还是柳家的二小姐,每日的忧愁里,八成都是柳韶言。
可是,当时的柳家二小姐,有个供她发泄,又惹她生气的元贞公子。
她现在没了。
韶声转念又想:
问了齐朔又该如何?
事情的结果总在那里,她问不问,于之能有何改变?
还不如不问。
不问就不知道,不知道就无事发生,既然无事发生,时间久一点,就全忘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不问。
假装柳韶言从未来过。
直到夜里齐朔回来。
韶声低头默默为他更衣。
自成亲后,齐朔每日基本上都与韶声同住。除非他公务实在繁忙,从夜里议事到天明,才会和衣在书房小憩。
而韶声则自年前对他说过,要做好将军夫人后,便自觉地担负起齐朔的起居。除非有消息传来说将军今日不回,或是太困实在熬不住,她是一定要等到人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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