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朔一贯顾及下属的面子,从不在言语上辱没。因着此处只有吴移一个外人,而吴移知道元宝的底细,他才会说出元宝二字。
将军已经这样说了,元宝虽不解,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不忿,瓮声瓮气地抱拳应:「是,将军。」
吴移也从善如流地道:「属下定会与金将军一道,全力护好夫人的安危!请将军放心!」
「好了。二位若是没别的事,便自去准备吧。不日就要出发了。至于我夫人,她若想去,出发时会去的。」
「本将军在此预祝二位渡江大捷。」
齐朔眯起了笑眼。
「是,将军!」吴移与元宝齐道。
「无需多虑,我只是私下说说。践行之日,不会在众人面前逼迫大家。」齐朔柔声安慰。
当韶声得知吴移求她随军这一消息时,反应和元宝如出一辙。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会当着齐朔的面,说出心疼自己身娇体弱,才不要舟车劳顿,这种只有大小姐才会说的话了。
儘管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反正除了心疼自己,她也怀疑自己能不能行。
那就干脆只捡这种想法说:「我……不通军务,能行吗?」显得她既识趣,又谦虚。
齐朔:「当然,吴将军很欣赏你。」
韶声惊讶:「为什么?」
齐朔:「还记得你与我们一道议粮吗?」
韶声愈发惊讶:「我、我没说什么呀?我只说了一段话……」
齐朔笑:「言不在多。」
她那段话这么有用吗?是已经能影响到元家军的布局了吗?
韶声不禁把心中话问了出来。
「是。多亏声声小姐细心。提前想到了卸粮的关节,避免到时现想,难免会手忙脚乱,耽误时间。」齐朔肯定道。
既然他们信她,甚至向齐朔求她,那就说明她有用!
她不仅不是一无是处的笨蛋!
甚至也算是能参与军政大事的谋士了!
便是柳韶言这种,在旧京城便名满士林,人人称讚的女居士,也没她这种奇遇!没她这种殊荣!
柳韶言哪能参与这种机密?
但她柳韶声可以!
非但不是自己厚脸皮巴巴地随着去,而是吴移找齐朔要她去!
韶声胸中突然生出许多豪气。
「那我去!」
衝动之下,她一口答应下来。
大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得意忘形,连忙小心翼翼地重新确认:「我……可以吗?」
「当真?小姐不怕辛苦?」齐朔反问。
「当真……吧。」韶声答。
「好。」
「小姐去后,要记得听吴将军和元宝的话。不过若有不赞同他们的地方,也可以向他们直接提出来,他们会听的。我就不陪小姐去了。」齐朔说。
待侍女们开始为韶声收拾南征的行装,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她一个人,要随着不熟的吴移,和曾经相熟而现在不熟的元宝,做元家军的监粮官。
而齐朔不在。
她要一个人面对这全然陌生的一切。
没人在她身边给她出谋划策,什么都要靠自己。事情办砸了,大军就无粮可用了。
韶声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但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她不能反悔。
罢了。
跟在齐朔身边,是可以随时问他。但他未必见得会答。
且他答的东西,也未必是真的。
他是将军,高不可攀的将军。将军没有义务为自己答疑解惑。
将军做什么,有将军自己的道理。譬如,将军会与柳韶言见面。
韶声这些日子,每每面对齐朔时,虽然看着如常,但心里都要提前做许多铺垫。
虽然还是要下意识地依靠他,但往往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女,与将军之间隔着的,岂止山海。
她只能在将军的羽翼下活着。
因此对着他的大多时候,再不同曾经那样坦然了。
只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走了也好,躲出去不见齐朔,心里能少彆扭一些。
苦就苦吧。她试着忍忍。
韶声换了个角度安慰自己。
大军出征之日,天朗气清。
齐朔仍是老样子,身着一袭青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为将士们祝酒践行。
韶声穿着利落的短打,与元宝站在一道观礼。
他站得可真高。她想。
他站在午时灿烂的日头下。
日光刺眼,韶声眯起眼睛,只能勉强分辨出城墙上的人影。
怎么又穿这件青袍?
他明明可以穿成亲时的那种礼服,红袍玉带,高冠广袖。
也可以披银甲,持长剑。
这才是元将军该有的气度。
韶声不禁要把这些拿来偷偷跟元宝讲小话。
「将军有将军的打算。」元宝回。
「哦、哦。」韶声尴尬地闭嘴。
她又忍不住了。
她又失言了。
不过,这只是南行前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向南的路上,韶声与元宝的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韶声不负责路上的运粮押粮诸事,因此与元宝一道,快马加鞭,提前南下。
元宝之责,是要赶回尉陵,纠集平江府守军,以应吴移从北方带去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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