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蔲失语,发怔。
电影没能看完,但结局不重要了,不管它是敷衍,完满,都不重要了。
作为旁观者,欣赏过他们沸腾的青春就足够了。
因为还需要从影片中抽离而出,继续上接下来的课。
今天轮到谢蔲值日。
她的学号和付嘉言的挨着,所以是一起。
付嘉言存心避着她,她往这边,他就往那边,她走左,他就靠右,总之要隔老远一段距离,仿佛她身上沾毒,碰之即毙。
谢蔲可没他那么幼稚,拄着洗过的拖把,面无表情地说:「付同学,麻烦你快点扫完,我得拖地了。」
付嘉言正要开口,卫生委员对他说:「今天我有事,得早点走,待会你倒完垃圾,就可以回家了。」
「行。」
五个人值日搞卫生,有两个动作利索,背书包走了。
付嘉言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扫完,一手拿一个垃圾桶——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重得他没拿稳,倒了一个,里面的垃圾倾倒出来。
目睹全程的谢蔲忍俊不禁。
偷懒失败了啊同学。
付嘉言听到她的笑声,又气又好笑,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他脸皮厚,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起扫把、撮箕,把垃圾撮倒干净。他也不讲究,两隻手抬着垃圾桶去倒,两趟倒完,再去洗手池洗手,顺便冲把脸。
谢蔲这时也拖完地了,举着脏拖把来冲洗。
水龙头拧过头了,学校的水压大,水「刺啦」一下溅开,有的还溅到旁边的付嘉言身上。
「不好意思啊。」谢蔲连忙伸手拧小点。
付嘉言深吸一口气,扭头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肃声叫她:「谢蔲。」
脏水顺着下水道排走,水流声哗哗。
谢蔲关掉水,仰头,眼神真诚地看他,清澈的瞳仁倒映着他的面孔,「我真不是故意的。」
「就,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直说成不?同学一场,关係也别搞得太僵,行吗?」
付嘉言脸上的水未干,说话间,有几滴水珠汇作一股,顺着下巴颌滴落。
滴到衣襟,晕出小小的痕迹。
十月中旬,早已过秋分,白昼愈发的短,今天没有日落,天色呈靛蓝色,将夜未夜,是走廊的灯照着他们俩。
脚下两道影子边缘模糊,有着涟漪般的形状,似海面月亮。
他面部线条生得清晰分明,却不显得凶,与电影里的派屈克,那个男「同志」,有两三分相像,不过付嘉言的气质从不沉郁。
谢蔲也不怵他,说:「你多想了吧,我们俩无冤无仇的。」
付嘉言反问:「无冤无仇?远的不说,你管刚刚那叫『无冤无仇』?」
「好吧,」谢蔲纠正道,「就算之前有点恩怨,」她把这个词咬得重,「也过去了。」
他从鼻间溢出一声轻笑,不置一词。
「你也说了,同学一场,我没想针对你。」
「最好是。」
谢蔲又说:「再说了,我要是存心整你,我也没必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她指指自己的外套、裤子,表示她也被溅到了。
最后一个同学也准备离开了,看见他俩面对面地站着,气氛剑拔弩张,想打个圆场:「挺晚了,你们早点走吧。」
谢蔲把拖把从水池抬出来,水淋淋的,「付同学,麻烦让一下。」
付嘉言侧过身,看她走回教室。
同学低声问他:「你们咋回事啊?」
「没怎么。」
付嘉言忽然好奇:「你觉得谢蔲是什么样的人?」
「没怎么打交道,」同学觉得他问得奇怪,但也老实回答,「除了能看到的外观和成绩,就感觉她是个很认真很有礼貌的人。」
谢蔲挎上书包,从教室前门走了,几天功夫,腿恢復得差不多了,脚步挺快。
书包后挂着一个抱胡萝卜的白色兔子玩偶,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同学话音一转,又说:「不过她挺好相处的啊,之前曾好找她借数学笔记,二话不说就借了,还说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
敢情就只对他这副态度,是吧。
今天吴亚蓉在家煲了几个小时的汤,又做了几道谢蔲爱吃的菜。谢蔲到家时,菜也快凉了。
「蔲蔲,你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晚?」
「值日搞卫生。」谢蔲放书包,去洗手,「爸爸呢?」
「跟他同事聚餐去了。」吴亚蓉整日忙工作,连日来,母女俩鲜少一起好好吃顿饭,她一时有些忙乱,「我拿菜去热一下吧。」
「妈,别麻烦了。」谢蔲碰了碰碗壁,「还是温的,我好饿,先吃了。」
「行吧。」
吴亚蓉盛了两碗米饭,砂锅里的汤还冒着热气,她一併端出来,然后坐到谢蔲对面,叮嘱她先喝汤。
谢蔲执着瓷勺,小口地喝着汤,没发出任何声响,是自幼受母亲教导而养成的习惯。
「你们什么时候开家长会?」
谢蔲一心埋头吃饭,像饿极了,「不知道,老师还没通知。」
「到时记得提前跟我说,如果我要值班的话,就跟同事换一下班。」
「好。」
上初中以来,她的家长会,吴亚蓉几乎次次到场,医院实在走不开,她也要抽一天到学校去,单独和班主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