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莱纳斯,」欧文说道,「请问,莱纳斯·拉普兰,是我所知道的那位莱纳斯·拉普兰么?」

莱纳斯迟疑了一下,然后用玻璃针管将药剂抽了进去,扒开翡翠鸟翅膀根部的绒毛,将药剂推了进去,麻醉剂逐渐起了效果,翡翠鸟翻起了白色的眼皮,然后沉睡了过去。

「是。」莱纳斯轻声说道,「我是莱纳斯·拉普兰。」

他转过了金黄色的眼睛,平静明澈如日光下的湖泊,古屋中淡淡的灰尘烘托出了他的轮廓,仿佛转瞬即逝的孤灯,又仿佛阴云之夜暗淡的星辰。

「他们说你是个十恶不赦之徒。」欧文轻声说道,绕着翡翠鸟转着圈,「因为魔鬼的诱惑而从圣职者中堕落。」

莱纳斯轻轻地笑了一声。

「也许吧。」他打开笼门,将里面的翡翠鸟拖了出来,然后试图将它背到另一个房间里的大桌子上去,欧文伸出手,帮他拽着翡翠鸟的脚。「圣职者。」莱纳斯垂下了眼睛。

「欧文·多弗莱斯,你信仰神么?」莱纳斯轻声问道。

阴影照在了欧文的脸上。

「我不知道。」欧文答道,「但是我想知道,地狱到底有多可怕。」

「才能比宗教战争的战场更可怕。」他低声说道。

「人们连续厮杀很多天,」欧文说道,「地面满是残肢和鲜血,当寂静降临战场的时候,只能听见他们用不同的语言喊妈妈。」

莱纳斯沉默了。

他的确未曾见过战场。

两个人将翡翠鸟抬到了桌子上。

「欧文·多弗莱斯,」莱纳斯轻声说道,「你知道你说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反正就算被通缉,也会排在你的后面不是吗?」欧文说道,他靠着桌子,凝望着厚厚的垂坠着的窗帘。

他轻轻地撑了一下,坐在了桌子上,垂着两隻脚,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男生。

「我能冒昧的说,请您教导我么?」欧文看着地面上一块小小的缺口问道,「去我的国家。」

莱纳斯从衣架里取出了一件白色的外套,他转过头看着欧文,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您知道,我现在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只存在某种猜想。」莱纳斯垂下了眼睛说道,「而猜想是不能贸然拿出来的。」

「它不一定正确。」

「我只会鼓励您去得到您自己的答案。」莱纳斯轻声说。

「您正在检验它吧。」欧文说道,指了指身后的翡翠鸟,「您的猜测。」

「是的。」莱纳斯诚实地说道。

欧文笑了笑,「那祝您一切顺利。」

阿比盖尔从浴盆里爬了出来,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她凌晨的时候跑出去和已经掉进了陷阱的翡翠鸟正经做了一番殊死搏斗,当然最后还是碰掉了它不少的羽毛。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冻得透心凉。

并且困的要死了。

她选了最里侧的房间,感觉曾经应该属于这座狩猎别墅的历代女主人,因为它包括一个舒适的盥洗室和一个不小的更衣间。

不过可能为了体贴她没有什么衣服可以放进去这件事,当年那些搬空艾德里安府的人贴心地把衣架和衣杆全都带走了,成功缓解了她的尴尬,她现在就可以认为那只是一个小房间。

于是她把自己搜集的材料都堆在了里面,准备什么时候有空把它们都煮成魔药以备不时之需。

她打着哈欠把白色的纱质窗帘拉了起来,然后又拉上了那层厚重一些的绿色窗帘,为什么装绿色的窗帘是因为文森特说他当年记得这些房间都是绿色窗帘的。

在文森特的记忆里,这座房子有着温柔的白色外表和绿色的窗帘和沙发麵料,大多数的家具也都漆成了深浅不一的绿色搭配着宁静优雅的乳白色,壁炉里堆满了白杨木,乳白色的花瓶里插着的并非花枝而是形状优美的树枝切片,而墙上挂着各种关于山野和春天的壁画。

外墙爬着漂亮的枝繁叶茂的白木香,养了白色的猫和狗,现在颓圮的那个棚屋里有马车和雪橇,原来的马厩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腐烂成尘了。

「很雅致的审美呢。」阿比盖尔忍不住说道,「狩猎别墅装饰成绿色的的确很好。」

文森特那时候笑了笑,抬起手敲了敲她的床架,「是啊,我的祖先一直为雪国征战,然后积攒的战利品和财富就用来购买田产和装饰房子。」

「所以在这方面有点心得也很正常。」文森特说道,他走到床边,坐在了淡绿色的绘了雏菊的小沙发上,向外面张望着。

这个视角很好,能看到被雪的远山淡淡的消融在天空之中,和蓝诺学院飘着旗帜的尖顶。

「那个,」阿比盖尔指了指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不要紧吗?」

文森特垂下眼睛,看了一眼那黑色的刺青,笑了笑。

「还好吧,又不痛了。」他平淡地说。

「有些办法可以把刺青消下去的。」阿比盖尔积极建议道。

文森特笑着抬起手,把领口的扣子扣了起来,「我怎么说呢,你听过那个么?」

「山猪吃不了细糠,」文森特摊了摊手,「就骑士制服的领子实在是太高了,我下班之后真的忍不住不扣扣子,太难受了,感觉自己都喘不过气来。」

「这么严重。」阿比盖尔打量着他的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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