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正自责,听见季母开口:「怎么摔了?!」
没站稳所以摔了啊,阿姨这话问的,让人难为情……季昭脸红了红,岔开话题:「这蒜剥几瓣?八瓣够了吗?」
还剥什么蒜!
「能自如活动吗?疼不疼?小何你去开车,赶紧带他去医院看看!」
「不用!」这点儿小伤,季昭哪里肯折腾去医院,「骨头没事,也不怎么疼。」
「你不疼妈妈疼!」季母忍不住出声——肿得这么厉害,不去看看怎么行?
季昭愣了愣:「阿姨你说什么?」
季母一时僵住,大脑空白了半晌,艰难挽回:「我是说,你妈妈会心疼。」
「哦。」季昭就知道自己是听错了——她戴着口罩,他读不到唇,听错也很平常。
「阿姨你、多虑了,我没有妈妈。」
「咳!」小何余光瞥了季太太一眼,尴尬地清清嗓子:「别胡说,谁能没有妈妈。」
「我们福利院的、小孩儿就没有。」季昭耿直看向小何——不能因为你的世界是白的,就以为全世界都是白的啊。
嗐,就多余他接那么句话……小何后悔,试图转移话题,却听见季太太开口:「那你……想过……要妈妈吗?」
阿姨的问题有些突然,季昭愣了下,还是老实答:「想过。」
季母心里一酸:这话从前她问过,他总是摇头一笑而过,现在才让她听到句实话。
「我是走丢才去福利院的,刚去的时候,总觉得妈妈很快就会来接我。」
他那时还小,又不够小。
还小,说不上来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更说不上父母名字。
不够小,迟迟忘不掉母亲的怀抱,忘不掉那模棱两可的温暖的感觉,所以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固执地等待着。
「后来呢?」热泪一下子涌上来,季母嗓子发紧。
哪里是什么走丢,分明是那狠心女人故意的!她将他丢在福利院门口,自己转身就投了河。
可恨她的昭昭,还一心等着她去接!
——事情十年前已调查的水落石出,那女人独身生子,与回家探亲意外早产的她恰巧入住在同一家医院,靠着蛛丝马迹判断出她经济条件甚好,便将自己先心病需要巨额治疗费的儿子和她的昭昭做了交换。
当时新生儿监护室的护士长是那女人的姐姐,这些事,都是她这个帮凶交代出来的:「妹妹抑郁症严重,以死逼迫我,求我给外甥一条生路,我也是一时衝动。做完这件事,她就带着孩子远远走了,彻底跟我断了联繫,我就是后悔也没了办法。」
时至今日,想起那女人在庭上供诉,她依旧恨得呕血。
同为人母,她们姊妹两个,可想过给她的昭昭一条生路?
「后来就不想了。」季昭心平气和,语气无波无折。
那种模糊的感觉,越想抓紧,越抓不住,终究在他反覆回味中不可挽回地散去了。
「好。」季母攥紧了围裙,撇开头,「不想好。」
不想,她的昭昭,就不会难过。
她无法收住眼泪,匆忙拿围裙擦拭了下眼眶,走向客厅:「家里有药没有,我找找……」
她声音有些不对劲儿,季昭蹙眉,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小何则心情复杂,匆匆跟过去帮忙:「阿姨我来找。」
「不用。」季母视线模糊,哽咽着拒绝,伸手去够电视上方高柜上的储物盒。
「阿姨小心!」小何提醒,但为时已晚。
储物盒上方另有一隻小盒子,随着季母动作,倾斜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个素淡相框,随之翻落在地。
「这是……什么啊?」
季昭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盯着相框中的照片,一脸疑惑。
照片上两个人穿着白衬衣,并肩微笑,一个很眼熟,是闻寒哥哥,另一个也眼熟,怎么看怎么像……他自己?
第11章 犯病了?
见季昭望着照片发愣,季母吓得眼泪都干了,心惊胆战抬头看向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晕过去。
但季昭好好地站在那儿,只是蹙了蹙眉:「这是……哥哥的房子?」不然,为何会有哥哥的照片?
小何也正心惊胆战,暗悔没把这相框往更高处藏,听见他这话,好半晌反应不过来,直到季昭又看看相框里的照片,再度发问:「这是……哥哥的男朋友?」
在医院时短暂见过面,那时他就觉得,狗男人长得跟他有些像。
这照片兴许是拍的早,比那人现在的样子瘦一点,就更像了。
吓死了,要不是衣着神态完全不同,他差点儿以为那是他自己。
小何又怔了好半晌,和季母面面相觑,各自在对方眼里看到一点儿不可思议:这得失忆得多厉害,才能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啊?
小何年轻,反应还是机敏些,快手快脚把相框收起来,装回盒子里,审时度势,避重就轻,硬着头皮向季昭解释:「房子……确实是寒哥的。」
「哦。」季昭钝钝应了一声,心里倒也不太意外。
哥哥心善。
哥哥待他总是极好的。
哥哥……待他好,是否有这张脸的原因?
季昭想着,撑着手杖,在小何和季母小心翼翼的眼神下,慢慢吞吞走回厨房:「八瓣蒜,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