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寒没动, 眼珠滞缓地转了转,看向冰箱:「把脑子给他蒸上。」
「怕是没用……」小何下意识开口,随即被闻寒凉飕飕的眼神扫过,他皮一紧:「这就去蒸。」
有用没用且不说,此时不宜跟寒哥对着来。
季昭此时正放好行李,打量他的房间。
房内陈设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变化,书桌上的檯灯都还摆在他惯用的位置,一根曾辅助他走路的手杖,也还静静靠在墙角。
他伸手摸了摸书桌的实木纹理,心里竟莫名有了回家的感觉。
这不应该——他提醒着自己,却忍不住,在那把熟悉的椅子上坐了坐。
一坐下,又忍不住,在桌面上趴了趴,嗅闻着木头的淡淡清香。
直到耳朵一痛,他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面前的闻寒,才意识到自己竟不小心睡着了。
「吃饭了。」闻寒没好气地揉了把他的头。混蛋,半天不应声,他还以为他又晕倒了。
季昭忙站起来,身子却一歪,下意识攀住闻寒身体,半挂在他身上。
「怎么了?」闻寒声音紧张。
「没怎么……腿麻了……」季昭羞窘开口。
他说着,想到哥哥腰疼,怕压到他,忙撑着桌角,要鬆开他。闻寒却伸手揽住他:「别乱动,当心摔倒。」
他说着,头埋在季昭颈间,微微放缓了呼吸,悄无声息,汲取着什么。
季昭的问题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复杂,他没有把握——此刻特别没有,不知到底还能不能治癒他……
察觉哥哥搂着他的手臂变紧,季昭懂了——他一边努力站直身体,不给哥哥的腰增加额外负担,一边动作生涩地虚虚抱住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他知道以哥哥的职业,怀孕肯定面临很大的压力,主角攻又帮不上哥哥……
「哥哥,你别有压力,我会陪着你、保护你的。」他语气认真。
这安慰南辕北辙。
这安慰南辕北辙,但切中要害。
闻寒怔了怔,眼睛微微湿润,嗓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是的,小混蛋不明白他焦虑什么,可他向他伸出手,自他混乱错位的世界里,捧着一颗最赤诚的心。
*
对寒哥的心理调节能力,小何万分佩服。
吃晚饭时,他已经镇定的像无事发生。
吃过饭,他若无其事进了季昭房间,帮他整理东西。整理完,动手从季昭包里摸出一管药膏,叫他坐下:「过来,擦药。」
「什,什么药?」季昭愣了愣——他都不知道自己包里还装着这个。
「祛疤药。」闻寒看他一眼,淡淡开口。
祛疤……季昭听见这俩字儿,像被点了哪道穴,脑子突然一阵清明,闪过昨晚一些「精彩」片段。
他脸骤然一红:「哥哥,我昨晚,是不是,是不是——」
「想起来了?」闻寒看他一眼,挤了药膏在手上,往他额头抹去。
季昭神色僵硬,眼神躲闪:「不,不太记得了。」
「是吗?我倒还记得。」闻寒语气轻描淡写,一边在季昭额头伤口上画圈,一边慢条斯理开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不,不用了……」
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季昭恨昨天的自己。
「我自己来,哥哥。」他抢过药膏,试图转移焦点,「哥哥你腰不舒服,早点回去休息。」
说到这里,他怔了怔:哥哥腰疼,又有孕,却一个人住在那所空房子里,没个人照顾……
「哥哥一个人,可以吗?」他满腹担忧问。
闻寒仍在耐心涂抹着他额头伤疤,等药吸收。听到这话,顿住动作,眸色深了深。
他眨动了下眼睛,收回手,方才平静的面容已变得虚弱而疲惫:「可以。」
他虚弱而疲惫的脸上带着坚强的微笑:「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习惯了。」
——语气一如既往平和,要极仔细,才听得出一丝落寞。
季昭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闻寒轻轻揉了把他发顶:「好了,早点休息,明天介绍老师给你认识。」
说罢,果断转身,留下季昭一人慾言又止。
小何送了闻寒下楼。
闻寒脸色平静,既不见虚弱也不见疲惫:「晚上多留意下动静。」
「知道,寒哥。」
小何说着,顿了顿,有些纠结地开口:「那什么,您……「怀孕」的事儿,不跟季总说明白吗?」
闻寒脚步顿了顿:「你说的明白你就去说。」
「那我可不敢……」小何低声嘟囔。
就算他敢,也着实说不明白:寒哥当场就解释了他没有「怀孕」,季总也当场便点头,一脸「我都懂,你不必说」的乖巧……
他忍不住嘆了口气:「您说季总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也挺正常的——」
「呃,不是,不是「看着」,季总他就挺正常的!」说到一半,察觉不对,小何急忙改口。
好在闻寒并未介意,而是认真跟他解释:「医生说过,不要强行纠正他。」
其实不用医生讲,闻寒自己也有所察觉:但凡小混蛋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和现实有矛盾,他就会去思考和回忆矛盾的来源与出处,他一思考,就是头晕头疼昏迷三件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