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后一步赶到,那时他父亲已经在竹林里欲将段宛菡置于死地,迸发出杀气强烈又如绝望深渊般骇人,一度震慑得他四肢瘫软。若不是他及时发现一件事叫停的话······
石门缓缓升起,银髮满头的巫景曜与那副硕大冰棺出现在了巫文星眼前。这处湖底冰窖被打造成别致的洞府,四处有亭台楼阁,下方引水成河,顶上精心镶嵌着珍奇珠宝,拟成日月星辰之光。
每每来到这洞穴,他都要感嘆一次,他父亲可真的是待某人慷慨纵容上天了。前次他要一副字画都求了半年。
「怎么这会儿有时间来看我?」巫景曜转头侧身,笑迎来人。
「还不是虞烨霖那笨猪又叫我来送帐本啦,唉,下次我才不替他来,让他自己骑马坐船。」
巫文星抱怨着走上前。成年后他知道对方并非自己生父,他与这位『父亲』的相处变得越来越像是忘年交的亲友,但他心里最敬重的人依然是对方。
「你这话若是被他听见,担心又被各种剋扣,彼此大打出手。到头来还是找我告状——」
「啊、没有,我跟小伯他闹着玩的,真的!」被说中的巫文星急了,连忙摆手搪塞过去。
冰棺中的人仍是『死去』那天的模样,两处狰狞的伤口癒合后仅留下淡淡疤痕。隔着冰层以眼描绘对方脸庞,巫文星永远忘不掉他颤抖着说出『他还有呼吸』时的感觉。
许是九星玄踏雕并非凡物,化人后的陆柳鎏即便遭受致命两剑,却仍在呼吸。而这十年间,他父亲藉助皇室与星魂阁两股势力,一直保护滋养着陆柳鎏肉|身,寻找能彻底治癒、唤醒对方的方法。
胸口刺穿伤恢復时陆柳鎏那微弱的呼吸突然停止,若不是他重新有了心跳,那修罗鬼煞般的巫景曜恐怕又会现世,血洗山庄。
而不知是哀愁深重,还是参透了幻海天星书,巫景曜竟一夜白髮容颜不老。但始终固执于復生九星玄踏雕的他,必定承受着层层困难的重压。
可若要劝巫景曜放弃是不可能的。巫文星能很肯定的说。
巫景曜拂袖转身,轻声道,「走吧,我与你同去查帐。」
又这么快?
巫文星不干忤逆多问,挠挠脸应声说是,跟上对方的步伐离开冰窟。
是他的错觉还是怎样,好像每次他一来他父亲就会赶他走似得,着急的带他上去。
石门再度落下,隔绝冰窟内渗人寒气,亦将那具沉睡中的空壳关在了这处秘密洞府。
冷。
寒冷,黑暗,广袤无垠的世界,狂风迎面肆虐,隐约可见一轮血月落在黑色水面上的倒影,却四处都找不到它的实体。
原来这就是死亡。
陆柳鎏站在水中才抬眼,场景一瞬转变,周围亮堂光线刺眼,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人。而他居然听到别人在叫他『金艾辰』。
接收过一次莫文姝的记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属于第一游戏世界里,金艾辰的记忆。当时他的确手刃了对方,但马上就脱离了游戏世界。
怎么突然就又收到了?
在『金艾辰』的视角里见证基地军队与丧尸大群的死斗,他看到这时的金艾辰选择奋不顾身,按照系统提示挡在仇玖鹫身前牺牲。完成后没有任何停滞,金艾辰依然回到起点,这次是在基地迁移的路上为掩护无异能者死于丧尸之口。
一次又一次,明明是根据系统提示行动但总是无法完成最终的『掠夺』任务。说到底,按原纪录为命运之子仇玖鹫牺牲,本来就与掠夺目的相矛盾。
在第五十八次的死亡后,金艾辰选择了摒弃系统提示,开始擅自行动。
最初的失败是必然,金艾辰其实并无过人之处,与他相遇的那次虽然伪装得好,但离滴水不漏的完美还差得太多,纯粹是熟能生巧。因为仇玖鹫实在太难对付,以至对他抱有不轨之心的金艾辰到后期,反而数次被仇玖鹫抓住马脚,残忍处死。
一些经历连陆柳鎏见证后都唏嘘不已。
金艾辰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脱离游戏的意念,渐渐变质为针对『仇玖鹫』的不甘怨恨。
既然他才是人类玩家,那么,他夺走游戏中NPC所拥有的一切有何不妥,他才是真正高人一等的『命运之子』。
抱着这念头,等好不容易找到规律和办法剷除仇玖鹫,金艾辰基地首领的位置还没坐热,又被其他人、丧尸、异变鱼群、灭顶天灾种种因素破灭了美梦。
直到第一百四十三次,金艾辰遇到第一个同类玩家。对方是拥有木系异能的治疗兵,在另一个与他们有衝突的基地。失手杀了对方后,金艾辰就这样知道原来自己能通过『杀』死其他玩家的方式,夺走当下世界中对方的能力与记忆。
陆柳鎏其实是他遇到的第八位玩家,前面七位都光荣死于他手中······
想要捂住被塞满『记录』而发胀刺痛的脑袋,可陆柳鎏却感觉不到手的存在。金艾辰连杀七名玩家,夺取这七人的能力包括记忆,而杀了金艾辰的他,连带那七份记忆都全盘接收,庞大的记录数据争先恐后挤入他这小小的头脑,超负荷运转根本无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