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上下十七口人,头颅像被什么硬生生拽下,连着身体里残缺的臟器血肉,一颗颗悬挂在枝丫间,像极了秋日里丰收的甜柿,沉甸甸的,红艷艷的。
受这触目惊心的画面刺激,小贩栽到地上连连后挪,他往四面八方看着,盼望着能有别人出现帮他分去一些恐惧。
这么一看可不好,原来那每家每户的窗栏下都挂着同样鲜血淋漓的头颅,男女老少一大家子都齐全了。
木然的小贩抽搐着手脚,他嗅出腥气的同时,也终于发现他的鞋底衣袖上满是斑驳血迹。
春末阴冷,烟雨霏霏,今儿月杏镇的雨却是掺了血的。
「啊啊啊!!——」
「咔!」
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继惨叫之后响起,那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跛脚小贩』也从地上爬起,抹去脸上的污水。
「这条过今天结束,晚上会下暴雨最好都早点回宾馆。大家辛苦了,多注意休息。」
说话的男人坐在雨棚下,三十岁上下国字脸方正,却穿着与他年纪不符的爷爷款中山装,而随着他的宣布,整个场地顿时热闹起来。
「辛苦了,吕导。」
「多谢吕导。」
「吕导刚才有人给你通电话,说有报社的记者希望跟你谈谈。」
······
整场的核心基本在导演吕凯风身上,但他并非着名的导演,之前也才出过一部小清新文艺片,票房几乎垫底。
这段日子不少人想联繫到他,只因为他拍摄的这部片的女主角,任雪珍。
意外车祸撞伤一对母子,颁奖典礼上被爆介入他人婚姻,最好的朋友涉嫌诈骗又牵连到她。回望前一年的历程,她身上似乎就没发生过好事,丑事劣迹反倒满天飞不停。
原本已经隐退大众视线许久的她,突然进入了《夜剎歌》的剧组,当选女主角拍戏。
一些拥有鬣狗嗅觉的媒体哪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他们或多或少都想找点内容写篇小报,好向主编、领导交差,于是曲线救国试图联络吕凯风导演。
谁让这片拍摄地点,不允许閒杂人等入内呢。
夜剎歌剧本背景,其实选自一段曾流传甚广的民间恐怖故事。
说是在一处偏远水乡突然洪水泛滥,涝灾年年不断,愚昧封建的乡民在尝试各种办法无果后,想到了『水神娶亲』的法子,用八字挑选出一名阴气盛,水相足的妙龄少女。
少女一家虽拼死不从,却不敌整个镇的村民。试图帮女儿逃跑的父母被抓关押监牢,当天斩首,少女则被餵入毒药换上红装,抬进轿中献给水神。
无辜丧命的少女怨气渐渐积累,特殊的体质外加溺毙的死法,让她在河中化成厉鬼,头七过后上岸索命,全镇上下一百三十八人,皆被她拽下头颅悬挂屋檐。
可由于怨气太深,尸首又被困在湖底,她就算报了仇,也一直仿徨在这。
现在剧组拍摄的地点,邢图县,正是传说的最早起源地,在这的居民三十多年前零零散散的伴奏,当地政|府将这打造成一个景点。
而剧中黎阳河,其实名为离阳河。
「你说,为什么月杏湖这个名字就不改呢?」
在另一雨棚下,一位收拾道具的女工作人员突然问自己的同伴。
同伴是负责清点座椅的,她停下搬运的动作,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道。
「唔,我觉得是想保留特色吧。不过我知道,吕导之所以要把离阳改成黎阳,说是觉得太晦气。」
「晦气?」
「对啊,你看,离阳,离开阳光,那不就是阴吗。」
觉得对方说得有理,她不住的点点头。突然肩膀后颈酸痛,她放下东西抬手捶着后背。
「你怎么了?」
她同伴关心的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太潮湿了,我脖子肩膀一块,每天都疼得厉害。最近我工作量也不大啊,怎么就,啊、谁啊?!——」
话未说完她身体被人从侧面重重撞了一下,稳住后她立刻鼓起脸,不高兴地转头看。
佩戴鸭舌帽的男子正巧侧着脸,望着她道歉。
「不好意思。」
男人声音喑哑低沉,却别有一番韵味,他像是生怕被她追究,压低帽子单手抱着装假头的纸箱,匆匆朝充当道具间的古楼走去。
「哎!什么人啊,撞到别人就这样?」
同伴正为自己打抱不平,可她却痴痴的往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等到被同伴一拍肩膀,才像孩子似得激动握拳。
「刚刚那个是谁?我们剧组的吗?我一见钟情了可恶!忧郁病美男是我的菜啊!」
对于她的三连发感慨,同伴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而同样听见她声音的男子,在拐口处停下,偷偷回头观望。
他自然不是想给这对他『一见钟情』的同事机会,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年轻女子正添油加醋的向同伴描述自己钟情的对象,她的肩头正有一团模糊白雾,缓缓蠕动离开她的身体。
「哎,」正讲到兴头上,她突然摸摸肩膀愣住,随后高兴得活动手臂,「我肩膀好了!一点不痛了,神奇,肯定是因为遇到我的真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