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安博明只觑一眼便露出笃定的神情,「告诉她,我们会去的。」
语毕他像无视空气般略过了满脸疑惑的夏英哲,衣服包着生死不明的猫仔上楼,他从后脑勺头髮到衬衣后领一大片都沾着刚才小轰|炸时挤爆的蛋黄酱,乍一看怪像滑稽的行为艺术,引人发笑。
特别是当他狼狈的模样与那张苦大仇深的严肃脸形成鲜明对比后,夏英哲却没嬉笑的心情,匆匆接起电话。
任雪珍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她似乎在喧闹嘈杂的地方渐渐走远,到僻静无人的角落才言简意赅地告知他联络的缘由。
原来任雪珍回到片场后,剧组还在继续拍戏,但昨天傍晚因为降大暴雨,他们一群人不得不在祠堂停歇到半夜。自此,无法解释的诡异意外接踵而至。
先是灯光师和几个摄影师次日清晨被发现猝死在工作室内,神情狰狞五官扭曲,似是死前看到了某种骇人至极之物。
后是场务组负责道具的女员工黄子茹性情大变,换上一身红装出现在祠堂最高层的窗户旁,边垂头梳发,一边咿呀哼唱,别人怎么叫都不回应。
那层向来是景区内鲜有人知的『禁地』,因为早年间唯一的钥匙丢失,被潦草翻修后神奇的再无人问津。
所以现在包括当地景区负责人在内,谁都不知道黄子茹是如何上去的,更不知该如何阻止她做出更危险的事。
「啊,抱歉,这些我其实不该、不该跟您说这些的。只是,我们已经报警了,可迟迟等不到人来······」
一股脑说完全部,任雪珍最后才想起夏英哲不过是位相识不久的陌生人,而且她本来想找的是安博明。但这人的声音冥冥中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话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请你放心,这些我会跟博明说的。事实上,我跟他正准备过去。」
简短几句话后挂断了电话,夏英哲心有余悸,不安地望向楼梯口。
幽黑死寂,一望望不进深处,一如起先安博明冰冷威慑他的眼眸。
为什么刚才对方的表现简直像预知到了一切。
在当时的爆|炸雾流中,他看到的人依然是那个人,安博明的表情姿态,习惯的动作用语都未曾变过,甚至挑不出任何细微差别。
但是,果然有什么变得不同了,且这份异样仿佛正逐渐融入安博明的身体,由内到外的渗透。夏英哲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十分钟后,安博明换上黑色卫衣与深灰外套,一身乌黑坐进了夏英哲的轿车。他单手插在卫衣前的大口袋里,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座位一如既往是在后排,夏英哲发动引擎时往后视镜看去,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问。
「博明,你的帽子呢?」
多年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难以进行正常交际的安博明向来是帽不离身,哪怕在他的宠物店里打杂,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戴着,独自在家还好。
髮丝凌乱微翘的安博明有些心不在焉,许久才敷衍般的回答了句。
「上次落剧组宾馆,没带回来。」
明知对方衣柜里还有无数顶备用『安全帽』,夏英哲心领神会不再追问,他将车倒出车库,驶往目的地邢图县,任雪珍所说的出事祠堂。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轿车穿梭过拥堵密集的街区,离开繁华喧闹的城市,当它沿蜿蜒山道平稳行驶时,残阳刺入了安博明困顿的双目。
他的右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早已发麻。手臂牵动腕部在绒布口袋里动了动,他掌中躺着的冰冷物体随之颤抖。
出发前,只是他上楼换衣的时间,原本正常大小的猫妖竟迅速萎缩成了婴儿胚胎大小,浑身白毛亦变细变短,暴露出皱巴巴的肉色皮肤。那蜷着胸膛,起伏喘息的模样,活像恐怖片中索命的畸胎。
丢了形,失了骨。
他模糊的记忆中还残留着自己亲口而出的喟嘆。
都说熟能生巧,三番两次下来他不受控制做出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说出自己无法解释的话,他居然可怕的接受了这种变化,甚至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联繫起之前的种种,包括脑中时有时无的零碎记忆,安博明愈发肯定起如今的『直觉』。
更何况,相比其他人的说法乃至某些他亲眼所见真假难辨的景象,他宁愿相信『失常』时的自己。
吕宅祠堂那的老柳树,是救助猫妖的关键。另一个自己通过直觉是这么转告他的。
猫妖的身形似乎又缩小几分,为更好的安抚这不停颤抖的可怜小生物,安博明缓缓聚拢五指。
僵硬的手指极力把控力度,让最温暖柔软的掌心垫着冰冷孱弱的躯|体,他特地腾出拇指,凑向对方嘴边。
果然如他心里所料,一阵窸窣后,萎缩的白猫精准咬住了他的指头,磨牙似得蹭了蹭,不疼,痒得舒服。但能感觉到这是用尽了全力,向人传达着不满愤懑的情绪。
恍惚间仿佛看见谁赌气的样子,安博明靠窗垂头隔着布料,他盯着鼓起的口袋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