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玩笑,他手掌探至对方腹部摸了摸。他过轻的力道变成挠痒,使拥有完整触觉的人造人脸色一变,下意识避开边捂着肚子大笑。
人笑得东倒西歪,最后栽进陆明泓不算宽敞的铜椅内,但儘管动作大大咧咧,陆柳鎏没压倒任何连接线。
他也如以往那般,说着前后不着调的话,一直等到仪器定时为陆明泓注射安睡药剂,使其合眼陷入昏迷。
伏于对方膝前,不知疲惫地仰望,等过了许久再起身时,他才因发麻酸胀的腿龇牙吸气。
「那个秃子说得对的,果然腿应该换掉,居然会又痒又麻的,嘶嘶嘶——」
一瘸一拐沿原路返回,他在醒来的屋子又遇见爱德华。
男人在桌边翘着脚,开口就是取笑。
「怎么,蜜月见面这么快结束了?这么看来你们两个都不太行啊,好歹也该热火朝天持久不倒,奋战两天三夜才对吧。」
陆柳鎏拖着缓慢恢復的双腿到人对面,嘿咻一声,屁股挨回那张铁皮床。
而他正襟危坐道。
「你会治好的吧。」
好不容易肯正经说话就蹦出这种惹人厌的句子,爱德华重重放下脚,恨不得当场砸烂对方脑袋。
「我说过了,我只想弄清楚他这病症的来源,至于是否要治好、能治好他,统统与我无关。我又不是医生和慈善家。」
陆柳鎏低下头,片刻后又坚定道,「那你会治的吧。」
「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懂——」
次次反驳无效,爱德华险些岔气。但霎那间猜测到某种可能,他话锋一转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他生病的元凶。」
像被他突然点醒,刚才只固执重復的人造人醍醐灌顶,抬眼点头,「那个脑子,放在地下的,一直在放射奇怪的东西。我在楼上都能听见,好吵哦,我每天晚上都帮我的陆明泓捂耳朵的。
「可是他不让我进去的,不然我早把它丢掉了。啊,但我的搭檔可以。」
说至此想起久别的『搭檔』,陆柳鎏左右看看都找不到小机器人的影子,略感失望的嘆息。
而相比于见证陆明泓的重启,此刻爱德华的表情才称得上惊骇万状。他猛然起身,竟上前按住对方双肩,语气急促。
「详细告诉我。什么样的人脑,你有接触过他多少?!」
张嘴本想回答,可陆柳鎏两手一搭腹部,点头对爱德华肯定道。
陆柳鎏:「我要饿晕过去了。」
爱德华:「······」
话音正落,他果然如自己所说,看着越来越多的星星两眼一翻向后倒去,其言行之诚实,实为世间难能可贵。
经过这次初醒后的饿晕体验,陆柳鎏不会再犯同样错误,一旦身体无力或脑袋眩晕,立即翻箱倒柜找吃的,连纸都不放过。
而经由他帮助,从陆明泓口中得知『人造脑约翰』存在的爱德华则马不停蹄地开始研究,频频为陆明泓抽血,提取身体器官的组织与细胞。
这些都在陆柳鎏的严密监视下,艰难进行。
房间内,爱德华握着陆明泓的手腕,扶额不禁出声。
「你能不能稍微后退一点。」
明明是简单的日常抽血项目,那人造人非要蹲在一旁,离他针管的针头仅有三公分距离,美名其曰保护陆明泓不受他伤害。
但这大脑门怕是再近一点撞到,针头就要断在陆明泓血管里了。
「这可不行,万一你要趁机对我大宝贝陆明泓做什么呢。」
爱德华已在隐忍的边缘,咬牙切齿反问,「我能对他做什么,拜託你动一动你那生锈的小脑袋,好好想想。」
陆柳鎏:「唔——比如偷穿他裤裤,啊!你个大变态!去死!」
「谁会穿他裤子?!你才去死!」
这样的对话每隔段时间就会上演,快把爱德华的耐心消磨殆尽,期间再看不吭声的病患,陆明泓果然还是把他当空气,只含笑盈盈望着人造人。
愤懑莫名更上一层,好在最后抽血圆满结束,使他得以从这烦人炼狱中脱离。
门被重重摔上,陆柳鎏不忘朝那嫌弃的做鬼脸,转身又捧起陆明泓被抽血的手臂。
七八个密密麻麻的针孔都已发青肿胀,可有治癒药剂加持,陆明泓癒合得奇慢。
「为什么会这样。」
将自己的衣袖捲起后,他对比着彼此的小臂。头顶在这时覆来一隻手掌,打断他愁眉苦脸的酝酿。
「怎么了。」
「陆明泓啊,」他不知怎的问道,「死是什么啊,为什么那秃头总说你要死了。」
「死亡······」陆明泓陷入久久的沉默,似是在自我矛盾挣扎,最后摇头。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
「为什么?」
陆明泓却回答不上来,心虚般搪塞着。
「因为,你不需要知道的。以后你会去到一个,不存在危险和死亡的地方,美丽而又富饶······」
安睡药剂如约而至,他眼神涣散的同时垂下无力的手,掌心告别人造人那毛茸茸的发顶。
又是蹲着等到双腿因血液循环困难而僵硬发凉,像被斩去没有知觉,陆柳鎏才扶着酸痛的腰起身,低声碎念着,无所事事在长廊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