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抢先一步转头问道。
「那个。我就选那个,可以吗。」
对方脸上不见诧异迷惑,仿佛早有预料,甚至对他欣然笑道。
「自然,你选了他,他以后就是你的了。」
红绳被男人从木架取下,绑在他右手腕。
对方蹲在自己面前时,陆景玉能看清那光洁白皙,细腻不似常人的肌肤。
就像一尊,永不衰老变化的白玉娃娃。
「即是有缘得幸,彼此相遇相择,便请你好好待他,勿要再擅自抛弃丢下。」
男人撑伞送他到门口,关上门前又说着装神弄鬼的胡话。
这段堪称魔幻的经历,于他抬手端详金铃,却发觉暴雨骤停时画上句号。
一路小跑到家,他取出钥匙开门,静坐餐桌旁写作业。
半小时完成所有课程作业,他放下笔仍觉莫名其妙。
太顺利了。
以往常常找不到的课本钥匙今天都在原位,思考做事时频频撞见的扭曲虚影不见踪迹。
他的周围,干净得如同被谁拿着巨大吸尘器,把垃圾污垢一扫而空。
陆景玉百思不得其解,吃饭时比以往还要沉默,况且饭桌上一直以来只有小姑理会他,他的堂兄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要么和昨天的董成毅一样,对他指责咒骂。
最后实在想不通原因所在,他只能归咎于今天难得运气好。
他正低头默默收拾碗碟,陆千琴从厨房擦着手出来。
「景玉,今天就不用麻烦你帮我洗碗了。你儘快回去做作业吧,下个月马上就要期中考了不是么。」
自从昨天董成毅打了他一顿,小姑就主动提出让他们分开学习少碰面。
儘管作业早已完成,可联繫起今天的挨批和昨天的不愉快,他仍旧点头接受安排。
要说抵触,他肯定是有的,但却不是对小姑或表兄,而是昨晚挥之不去的噩梦。
磨蹭着,逗留着,趁天空还剩最后一抹霞光,陆景玉咬牙踏进后屋。
楼梯角没有,上楼到二层没有,在房间里亮灯洗漱,躺进被窝依然没看到。
暖光照耀的房间第一次如此温暖,察觉不到丝毫违和寒气。
可早睡补眠的陆景玉一闭眼,那张探进蚊帐的恐怖面孔仍挥之不去。所以即使疲惫袭来,他固执不肯入睡。
右手伸出被窝,他仔细打量自己要来的铃铛。
圆润似珍珠,光泽胜黄金,表面没有划痕或褪漆,异常锃亮。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这铃铛任凭他怎么晃动都发不出声音。
此外,他想不通小姑他们为什么会对他身上多出的金铃视而不见,不问来历。
是因为他,还是金铃本身有问题?
要不他明天还是去那家古董店,把铃铛退回去。
反正东西他已经要过来,相当于完成对方的『开门红』规矩。
迷离睡去前陆景玉做出决定,朦胧中忽觉手腕发凉刺痛。
不难受,也没疼到他害怕惊吓。
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久远的过去,他曾在街头遇到一隻重病可怜的流浪猫。
同样流浪,到处寄宿别人家庭,他无法收留对方,更无力支付宠物店索要的昂贵救治费。
他只能每天偷偷带来点吃的,用自己衣服和体温为对方保暖。
那猫并不可爱漂亮,瘸腿又瞎眼,浑身是疤长不出毛,却肯愿意亲近被无数动物抗拒过的他,撒娇嬉戏又发脾气。
偶尔咬他挠他都是虚的,从不用尖牙和利爪······
又是不受控制,不知何时的睁眼,身躯犹如石化毫无知觉,不听头脑指令。
因为有过上次经验,陆景玉这次立即看向床边,透过蚊帐发现缓缓逼近的虚影。
——醒过来
他不断对自己催促着,尝试动弹手指。
——醒过来,动起来
镇定和理智在撩起的纱帐下荡然无存,那鬼张开惨不忍睹的嘴,舌头如一团饱胀的海绵垂落,更似蠕虫爬在他的脸庞舔舐,腥味引人作呕。
「你······看得到我吗。」
和昨天一样,没得到回应的她在无休止的重复逼问。
「你看得到我吗?」
「你看得到我吗?」
「你看得到我吗······」
大抵回答她才是终结折磨的办法。
可就像广泛流传民间的神鬼怪谈,主人公『是』与『不是』的回答,绝不会有童话那美好的结局。
雨夜,严重变形的车厢,父亲那具如虫蚁被挤压捏烂的尸体。
童话什么的,或许从始至终都不曾在他世界中存在过。
内心平静是一瞬间的事,当他有回答的意愿后,身上的无形束缚竟自行解开。
让他得以开口出声,妥协选择放弃。
「我——」
男孩小巧的手掌冲天锤向女鬼下颚,左手狠狠拽拉长发,拔掉对方鬆动的脑袋。
「他娘的老子能看到你能看到你能看到你听到了吗?!」
「老子还在长身体没有充足睡眠以后短一截就拿你补一截!嘎嘎唧唧吵个鬼,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