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吗?我不记得我答应了呀』
陆景玉斩钉截铁:「你有。」
答覆完他又无可奈何垂下头。有一个说话不算数,全凭心情行事的猫妖在体|内,他似乎预料到未来自己走上别人眼中『精神分裂』、『人格分裂』的悲催抽风道路了。
回到家,陆景玉率先看到的并非门廊下玩手机等他的董梓玥,而是五年间会断断续续,出现在他家的鬼魂老爷爷。
依旧是一身破旧袄子,慈爱的目光远眺着前方大门。
作为『专家』琢磨鬼神学识多年,陆景玉大致总结出亡魂徘徊人世的数种原因,早已分析过对方。这老先生亡魂形体干净整洁,说明是自然逝世,并非横死抱有怨恨。频频出现在固定地点,望眼欲穿像守着什么,无非是心愿未了,或挂念着谁,迟迟不肯往生。
就是不知他到底为了谁。
董梓玥听见动静放下手机问,「你回来得怎么这么迟?」
陆景玉有条不紊安放早餐与食材,边说道。
「回来的时候,偶然碰到帮过我的警官,所以聊了一会儿。」
「哦?是那时候借你看监控的警官?可他们都说监控根本没拍到有用的东西,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得到要去山上找我妈?」
话题扯到最耿耿于怀的地方,董梓玥来劲了,起身叉腰,誓要对人追问到底。可她脸却被陆景玉大掌一盖,不轻不重推回躺椅里。
「我还能把你变成蝌蚪找妈妈去,小孩子乖乖吃饭然后把嘴闭上。」
向来只享受陆景玉的绅士对待,董梓玥屁股挨软垫摇晃时人还发懵,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而陆景玉焦急扭过头,陷入激烈的『自我』抗争。
『师傅,你要想做什么,等我回房间再做』
『不要嘛,我等不及了哎,你要是把我憋坏了,人家以后再起不能怎么办嘿嘿』
在他脑中阴笑时,猫妖迫使他把罪恶的手伸向客厅的大鱼缸。
里面的九条金鱼正优哉游哉的摇曳长尾,穿梭假山水草间。陆景玉的阴影覆来时,它们仿佛透过玻璃与水面,看到一双闪闪发亮,充满恶意的猫眼。
金鱼当即激烈扑腾,四处逃窜,整个鱼缸搅得天翻地覆。
陆景玉抢在徒手抓金鱼前重重拍在桌面,因发力而浑身紧绷,然而没坚持多久他又抬起右臂,掌成爪状,作势掏进水里捞鱼。
「停、停手!」他扼住自己胡来的右手,小声喝止。
考虑到五年休眠确实能把猫妖憋坏,导致脾性愈发阴晴不定,而导致对方深眠的人是自己,陆景玉才愿意一再退让。但对方,实在得寸进尺,甚至是变本加厉。
不甘心认栽,又担心引起家人怀疑,陆景玉这回这么说都要抵抗到底。
这样的结果是他用力过猛,而猫妖忽然收手,他转身迎面撞上柱子。
咚的沉闷一声,足以令旁观者产生他是否撞断鼻樑,撞歪嘴巴的猜测。
发怔的董梓玥总算回神问:「啊、你没事吧?」
陆景玉缓缓转回来:「······我没事。」
一股殷红热流从他鼻孔淌出,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与地面。
董梓玥:「你、你把你自己撞得流鼻血了!」
惆怅是陆景玉表情中唯一的底色,他用衣袖拭去鼻血的动作,处处宣洩着愤恨。
「我知道,鼻血而已,偶尔——可以这样排毒消郁,帮助我心明眼亮,呼吸顺畅。」
董梓玥:「······」
表哥的古怪行为,董梓玥儿时起就鲜少追究。然而过去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形迹可疑,捉摸不透。她正计划着如何严刑逼供出实话,二楼的座机电话却在这时响起。
见陆景玉鼻血如雨下,她暗嘆倒霉,催促着人去冲冷水,自己跑去接电话。
见董梓玥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陆景玉才如释重负,放下摁压鼻子的手。
血流已停止,鼻尖的酸胀疼痛亦消失,一切恢復得异常之快。他不用想就知道,这恐怕是陷入沉睡的猫妖手笔。
每次出现都会为他带来始料未及的麻烦,把他的平静心境如那缸水一般,搅得一团乱。可偏偏却又在生死关头第一个出现,救他于水火之中,无论大小轻重,都要把他的伤给治癒加速,不留疤痕。
「让人又爱又恨,大概就是指你这样的,师傅······」
猫妖陷入休眠,陆景玉暂得喘息,同时也终于有机会摸出那本万妖行记研究。
然而作为没接触过古文的年轻人,陆景玉败在阅读的第一关,即理解文字上。书中语言晦涩难懂,隐隐有象形字影子,可利用强大的网络引擎搜寻,仍找不到与之类似的字体,其主谓宾定状补语的规则,与人们近代的文书习惯迥然不同。
接连两天潜心钻研的陆景玉逐渐沉浸其中,几次差点忘记下楼做饭,可惜他有限的知识不足以支撑他将整本书啃完,读完后头昏脑胀,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临近工作日那晚,他抽出纸笔,临摹下最具代表性的几字,打算到学校的书法部求教。
收拾东西时,他习惯性的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