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下, 这番动静使他分不清现实与纠缠他至今的车祸噩梦, 他喘息着心悸不已。
抽|动双手发觉被铁丝麻绳双重反绑, 游离的神智才落回现实浑身无力的躯体。
陆景玉彻底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定神感受铃铛项炼。确认它安然无恙挂在颈间, 他才放缓呼吸,分辨身边情况。
封闭的摇晃空间, 大概是他横着伸腿能踩到底的宽度,四周空荡但散发着霉味锈味。这应是后车厢, 而车型为前后分隔的运输货车。
时隔五年被董弘盛在家绑走,这放进他奇妙的人生里其实已算不上意外事件。
他只是奇怪对方的动机。
此时速度正因坡度增高而渐缓, 他隐约听见车头处传来谁交谈的声音。
「······什么?你真要······你疯了吗!?」
模糊的争吵里, 陆景玉仅听清一句恐惧震惊的质问。并非董弘盛的粗嗓门, 那便是其同伙的声音。
车身沿路七转八拐, 翻过小丘后开始往下行驶, 陆景玉对永幸岭的山路虽不及了如指掌的程度, 却也依稀辨别得出走向。
董弘盛正载着他翻过弯道最多的山岭,走老路往待开发区。
停车后他依然装晕, 有两人打开后车门, 像提拎牲畜将他带进破木屋。每走一步, 地面受潮的木板随之挤压崩断。
陆景玉最后被丢在角落, 紧挨墙根。而他听到董弘盛问道。
「他醒没醒。」
「还晕得死死的, 刚才我那一棍子下去不轻。」
董弘盛并未表态,但他步步逼近, 直至蹲在陆景玉跟前,边细细打量着边冷哼道。
「你在我家也看到了,这小鬼不但不简单还邪门得很。我儿子以前跟娘们似得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啼说他被这傢伙养的妖怪威胁。」
董成毅居然还有跟董弘盛保持联繫?
陆景玉心间泛起不小波澜。
因为董弘盛在家庭和工作上的失职,陆千琴早已不再子女面前提对方,董成毅俩兄妹似乎也心知肚明,从不主动过问,只当他是接下一场格外长久的远途跑货。
董梓玥更是几次生气强调她是单亲家庭,没有所谓的『父亲』。
不过董成毅从小比妹妹更偏向父亲,会瞒着他们与对方来往也是情理之中。
那话中延伸的另一关键问题是,为什么董成毅会说他养了妖怪?
正思索着,陆景玉腹部结结实实踹来一脚。疼痛锥心刺骨,他险些发出声音。
只踢一下似乎不解气,董弘盛凶狠补来数脚,确定他还昏迷才肯离开,与同伙在一旁点起火,拿滷肉冷食就着啤酒。
这两人很少交谈,至多问几句要不要再添点酒。看来只要他不醒,他们也不能达到下一步目的。
只希望这次猫妖能迟点苏醒,至少在他解决掉问题前。不然被对方发现他又受伤还被绑走,『打他屁股』一事绝对是说到做到。
陆景玉呼气弄出细微声响,果然听到董弘盛走来,用力拽掉他眼睛上的黑布。
睁眼一瞬他不禁愣住,为眼前景象诧异万分。
董弘盛身后站满背对他垂下头的幽魂,他们有的身负明显致命伤,如刀伤勒痕,有的只是肌肤苍白,脚边滴落粘稠鲜血。
和在家里时感到的不同,此刻陆景玉眼前的男人周身煞气滔天,源自胸前被衣襟遮挡的某物,震得他头皮发麻。
见他神情像是呆木头,董弘盛好笑地蹲下,拍打他脸颊,力道并不轻。
「好久不见啊,小侄子。」
陆景玉嫌恶地别过脸,避开巴掌淡定回应。
「绑架他人、非法监|禁可不是值得你高兴的事,董弘盛先生。」
男人笑笑不说话,在手边的工具箱内翻找,掏出把锋利的□□。他二话不说转身扎向陆景玉面庞,却及时停在几毫米的距离外。
陆景玉对逼近的刀尖视若无睹,双眼甚至没有眨动一下。
四目相对中董弘盛又缓缓收回手,如实感慨道。
「你倒是比我那孬种儿子有底气多了,在这读书时也是你成绩更好,各项全能吧,真令人羡慕。」
视线越过人的头顶,陆景玉与一位牙齿脱落,白髮稀疏的老人亡魂对上眼。
仿佛是猫妖带他入梦的再现,他在短短的数秒内,看见对方生前是如何被董弘盛欺瞒哄骗,榨干最后一点养老抚恤金,最终被董弘盛用枕头闷死在病床。
他没有抗拒犹豫,一一与每个紧跟男人的怨魂对望,细数对方的罪恶。
等一切结束,他神色又冷下几分,不禁反问道。
「您不也如此出类拔萃?随意践踏别人一辈子呕心沥血的耕耘成果,摧毁充满希望的人生未来,原来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想从别人那夺来,甚至不惜破坏到底。看来这话真的很有道理。」
继一阵沉默之后,他面前的人目眦尽裂,两手拽他衣领将他提起。
陆景玉却突然抢在对方之前开口。
「说实话,我其实很好奇您到底做过多少,不······到底已经躲过多少该被制裁的『功绩』了。能一直隐瞒到现在,您确实是有过人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