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聒噪声在进门时戛然而止,陆柳鎏终于变成了陆景玉。
原因是家中摆好饭菜的陆千琴。
「妈,我们回来了。」
董梓玥率先呼唤着,故意超过身边的假陆景玉。
这是令她重新对妖怪陆柳鎏心情复杂的事。包含谴责担忧,与一点微不足道的矛盾感激。从刑图镇回来的四天里,陆柳鎏其实基本没再做过出格的自曝行为。
反而很好地扮演着陆景玉,欺骗着她母亲。
转身看见他们,陆千琴露出微笑,招呼俩人赶紧坐下。
「我老哥呢。」董梓玥放下书包问。
「他说约了朋友一起吃饭。」陆千琴难得在提到儿子时不再愁容满面,打着饭说道,「我看最近都带课本练习册出去学习,这是找到好学生朋友给他补课了么?」
「何止是朋友哦,未来给你带个女朋友看喽。你可得擦亮眼睛,别把什么妖精狐媚子惹进门,把婆媳关係升级成世界大战。」
将董梓玥的尖酸语气解读为彆扭的关心。陆千琴笑得更深了。
「目前学习为重,感情的事不急,不如你负责监督他好了。」
这个提议,最后在董梓玥的呵呵冷笑声中揭过。
三人的饭桌少言寡语,母女俩倒是会八卦閒聊着近期琐事,而安静的『陆景玉』只在被问到时才回应几声。
「来,景玉你跟小玥最近补习都累着了,多吃点肉。」
陆千琴从炖牛腩里捞出几块带筋的肉,放进陆景玉已经见底的碗里。
「不用小姑,我够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转手又自己添了满满两大勺肉汤米饭,只差没把电饭煲抱起来啃了。
一旁的董梓玥看不下去,连忙在桌下踢踢对方的脚提醒。
但她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收敛,反而还踢了回来,故意在她小脚趾的位置碾了碾。
转头瞥见陆柳鎏那一闪而过的挑衅神色,董梓玥气得直想摔饭碗。
这什么幼稚的妖怪!?
陆千琴虽不知这俩人暗地里进行什么较量,却也发觉其中的古怪,端着饭碗逐一观察。
「我吃饱了,你们先慢用。我回去休息。」
陆柳鎏已完美的陆景玉口吻告退,将自己的空碗筷送回厨房。趁着这间隙,陆千琴赶紧拉住女儿的手问。
「你跟景玉最近是不是闹矛盾吵架了?都没以前那么要好了。话还总说不到一块去。」
被问到这,董梓玥瞬间头大。
「没什么妈,我就是最近学习忙得。对了,明天就要去集体合宿补习,你接到老师电话了么。」她连忙搪塞着,转移话题道,「唉——我们万恶的学校啊,不想被抓到给学生补课就换地方了,半个月就要两千五,交钱的也是我们自己。真是的,以前那几届都没有过的!」
陆千琴安抚地拍拍她手背,「不碍事。合宿的条件不会比在家差的。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你们学校领导应该是想趁评级重点培养尖子生。所以,你们很可能是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了。」
「你这么说我一点都不开心······」
厨房内,陆柳鎏能清楚听见外面二人的说话,他站在水池边迟迟不肯动身,心里也想着同样的话。
他现在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的手,透出了瓷碗上的青色莲花,处于胶状与透明介质间。五指僵硬冰凉,麻木到连他自己都感受不到。
就这样等到手恢復正常,他才转身走出厨房,回到幽静的后屋。
二楼卧房内的一切依旧保持着陆景玉出发时的原样,他脚挑起地上的薄毯裹住,跌进摺迭躺椅里蜷起身体。
如果是他自己的身躯,他绝对会用尾巴砰砰拍打扶手,袒露焦躁的内心。
牙痒痒想咬东西,手痒痒想挠人,以超高难度的姿势仰躺翘脚瘫在椅中,他瞅着漆黑的天花板,不禁心生疑惑。
他这是怎么了?
无聊倒不会。
毕竟他还有穆雪兰钱恆这两人追踪解闷,筹划着名如何找到蛛丝马迹,以解释他们两人身上的古怪疑点。
难受不满也不是。
毕竟他呆在『陆景玉』这尊容器里,照旧可通过渡人渡魂缓慢恢復,就是没法无所顾忌地脱离,变回原身而已。目前为止身体上的变化,都是因为他占用却不接纳所致的影响,还得时不时处理掉觊觎这身躯的小贼。
翻身伸了个懒腰,从陆柳鎏的视角望去,他正对摊着纸张的书桌。
干净整洁,和它的主人是同种的一丝不苟。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陆柳鎏赤足下地,走到桌边翻动起来。
从字帖稿纸,到整齐如强迫症迭放的书本题册,他乐此不疲地乱翻着,无意发现几张与严肃正经格格不入的字画。
潦草几笔简画的圆圆猫头,各种表情应有尽有。精细描摹的毛绒版本,眼珠特地用上蓝笔,一旁的空白留着数颗小点与小叉,似是笔者犹豫比较后,仍觉得自己描绘的不够完美。
作为曾寄居陆景玉体内的『长期住客』,他对这些没有丝毫印象。那只能说明,这些是对方偷偷摸摸避开他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