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后话锋一转,他手指一点浮空光屏,神色陡然严肃。
「另外,你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蓝色知更鸟的图纹,诺登斯的总部,这些仅仅是浮于表面的浅层信息,真正轰动性的内幕,当属以奥尔德斯军校为坐标中心,向所有区域扩散的能源连接图。
曾是参与『蓝地』开发计划的一份子,凌禹诺毫无保留地提供手头上的资料,而透过这冰山一角窥探,他们已确定有人在毫无节制的建设秘密地道,几年甚至几十年间源源不断从禁区,即被毁的城市能源站运输能量。
但那些是被污染、泄漏后的次品,最纯正且储存量庞大的能源采集点,是在尼赫尔城内。
「而且看能量地图,这个『舜辉』很有可能就是尼赫尔这片能源点的最佳采集入口,目测是在地底。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塞勒斯看夏莉眉头紧锁,停下了解说。
夏莉先摇了摇头,随即走近屏幕。
「我只是觉得奇怪。禹诺说路加·金对蓝地有很大的反应,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在自己地盘一点事都没有。」
还活蹦乱跳的住了十几年。
这疑问的讨教对象她心中已有人选,非那位藏匿舜辉的怪才博士莫属,碍于保守秘密的担子,她强忍当场联络,一探究竟的衝动。
「对了,说到这我也有件事觉得不对劲。」塞勒斯切换画面,成了路加·金那张笑容阴险的大脸,「我重新比对了一下,结合你们提供我的所有信息和血液头发,我觉得我大概找到这傢伙的真正出生地和个人檔案了,虽然不全,而且很怪。」
夏莉愣住,抽离沉思状态,接着又为对方补充的后话心中一震。
「他是第三能源站所在地的居民,早在能源站出事前就被登记死亡了。死因是被重型运输车撞击,内臟破裂全身多处骨折,几乎是整个人被劈开。虽然及时送去抢救,可那种情况……是必死无疑。这样一算,他少说已经多活了六七十年。以狂血症患者的身份。」
想像中的惨状与眼前讨打的笑脸重合,夏莉开口,声音莫名发颤。
「你确定吗?」
塞勒斯不多言,只将所有证据摆开。
幸福美满的一家五口,面积不大但温馨热闹的小屋,还在父母臂弯里傻笑的天真幼童……
所有画面文字结合,化作尖锐密集的小刺,扎得女人胸口微痛。
难以言喻的寒意与刺痛从头皮出发,顺神经传遍四肢,攻击着身体最脆弱的部位,令人脑袋昏沉。
豪华后客厅内,路加·金瘫在椅中强忍这种怪异的不适感,为能舒服点他两脚翘上桌,又一次被凌禹诺说教。
「这不是家里,随时会有人进来。虽然我没让你扮演哪种身份,但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具备的。」
谆谆教诲如对子女,可惜野孩子路加充耳不闻,换个姿势继续翘。他墨镜下两眼放空,手则抠着腿上那块布,来来回回搓掌心。
正想得出神,墨镜忽然被一摘。
摘的和帮他戴上的是同个人,凌禹诺站在他边上,平静俯视着他。
「你怎么了。」
张嘴是下意识的回答动作,但又被路加强行关闭,继续静音。
「你就这么不想参加采访吗。」
明明该是严厉的话语,从凌禹诺嘴里出来的全无指责和攻击性。犹如加工后的玉米酥油卷,一口咬下香脆结实,含着咀嚼却渐渐绵软,甜味沁人心扉。
而这隐隐散发清香的人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
「我明白了。那我们回去。」
此刻轮到路加匪夷所思,脱口而出问。
「大老闆,你开什么玩笑?现在回去?」
仿佛为自证话语的真实性,凌禹诺拉着对方手臂起来往门口走,力道不轻不重。
「反正采访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大不了我代你出面解释那天的经过。」
凌禹诺带着决意出发,开始几步很顺利,可走出一小段后他速度被迫减缓,接近门口时他已彻底被人拉住。
他们二人就这样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站姿,任沉默逐渐从角落倾轧而来。
「……不走。」
路加自己挤眉弄眼,艰难憋出短句。
「你,我罩着的,一根毛都是。」
凌禹诺双肩一垮,垂着脑袋,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丧气或无奈。
「怎么大白天没喝酒,你就开始说醉话了?」他眼眶泛酸,强忍回头的期待衝动。
啪的一声重响,凌禹诺吃痛表情狰狞五官乱飞,他不禁回瞪拍他屁股的流氓,却反被人勾住脖子拉近。
淡淡月桂香瀰漫,与几根淘气银髮合作挠着他鼻尖,如此近的距离,他都能看清那对蓝眼深处的坚定。
执拗堪称某种顽固污渍,怎么也冲洗不掉,剷除不了,比海枯石烂的誓言还要长久。
而最符合『污渍』形象的路加本人拿手狠狠比划,点点他又指向自己。
「我最讨厌别人动我东西了。所以孩儿他妈,现在开始如果有人敢动你,敢拔你一根屁屁毛,我就把他脑袋揪下来,给你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