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看了他几息,这才脚下挪动,依旧用那掺着沙砾,不明一点情绪的声音吐出一句话:「公公,跟我来吧。」
公公?
谁是公公!你全家都是公公!
……
好吧他是!
谷祥雨努力释然,但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于是一张小脸儿扭曲地皱着,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少年一回头……
看了个正着。
心想,刚才不还一脸淡定一脸无所谓的吗?
年纪不大,倒挺会装模作样。
少年在推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门给拖开了,房间里的一种焦味儿瞬间就裹挟了上来。
烧了什么东西?
谷祥雨却并不打算多问什么,走进去后踢了鞋,脚丫子踩在地上麻溜地脱了裤子,但湿重的裤子却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自己都嫌味重。
少年看出了他的尴尬,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裤子随手搭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斜椅子的靠背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灰蓝色的,被洗的毛糙发白的裤子给他。
谷祥雨顿时对少年生出三分好感出来。
穿裤子的时候才觉得尴尬,他侧了身,屁股蛋子对着少年,自己往下一瞅,撇了一下嘴角。
少年看着他微扯的嘴,又微微转了身,去倒了一杯茶水。
谷祥雨将裤子给穿上了。
裤子有点大,他给卷了一下,但还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活像一个偷穿了哥哥的衣服的小孩子。
「多谢了!」谷祥雨倒不在意。
刘喜乐等不到他,这会儿已经没忍住过来了,怀里还抱着那个比他还要大的扫扫,他扒门,怯生生地往里瞅,在看到少年的时候眼睛直直的。
少年朝着他一看过去,刘喜乐全身都绷直了。
毕竟是个乡下来的孩子,进宫这么多天,连掌事的督公都还是一个笑脸,一时间看到这么一双深沉到不见底的眼睛,难免被弄得不知所措。
少年将视线移开的时候,就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端着茶水递给谷祥雨:「公公,喝口茶吧。」
谷祥雨直接接过去喝了,就是觉得茶味儿带着一点的辛辣,然后拿了自己的裤子,道谢:「谢了,裤子回头洗好给你送过来。」
少年眼里闪过什么,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
谷祥雨带着刘喜乐离开,刘喜乐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那少年腿居然是瘸的。
小跑着跟上谷祥雨,刘喜乐问他:「祥雨哥,他也是太监吗?为什么他不跟我们一块儿住在南苑啊?」
谷祥雨敷衍地扫着地。
太监?
那人肯定不是太监,但这皇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侍卫,也就只有皇子了。
一个瘸腿的皇子?
从古至今,关係到皇室颜面,一些身患残疾的皇子可是会在出生的时候被秘密处死的,就算是躲过了那一劫,皇室也是从来都不允许储君身患残疾的。
光是腿瘸这一点,冷宫的那位就绝对翻不了身。
只是那皇子年纪也不小了,跟冷宫的嫔妃住在一块儿到底是不合适的,只是怕是也没有人问起这个。
这件事也没必要跟刘喜乐说。
谷祥雨摸鱼摸到正晌午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可能是日头有点大,即便是待在树荫下也是被闷热折磨的全身不得劲儿。
已经到了饭点儿。
刘喜乐刚来干活,干的很认真,一张小脸汗津津的,但已经带着一股子劲儿,因为他听过一个月居然可以领到三两银子和三斗米。
按照这古代的生活水平,一个普通百姓只要5两的银子就足以支撑一年的日常开销,而在这宫里,最低级别太监的年收入就达到了36两,是普通老百姓的七倍之多。
这样算来太监的收入还是算高的。
想来也是。
棍跟球都割了,不多挣点亏死了。
第4章 高烧不止
昨天谷祥雨跟刘喜乐聊了两句,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四个弟弟一个妹妹,而家里就是普通的佃户,一年朝地主租三亩地,每年向地主缴租之后就没几袋粮了,家里当爹的身体还不好……
所以……
生这么多干什么?
谷祥雨坐在那里看着刘喜乐,觉得他年纪小,应该没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到底失去了什么,挺可怜他的。
谷祥雨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差不多得了!」
刘喜乐拿袖子抹了把汗,本来一张脸还笑着,但在看到谷祥雨的暗沉无光脸色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怔忡,问他:「祥雨哥你怎么了?」
谷祥雨有些难受。
他们走的时候,南庑里的少年打着水,透着门缝,朝着他们看了一眼,那眼神就跟安静的野兽似得,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啪」的一声,水桶被丢进了井里,少年提着回屋,将那把掉了红漆,老旧的咯吱响的椅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个遍。
谷祥雨发热了,晚饭没吃就大吐特吐了一通,吐完之后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躺在床上,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搞的同房的几个小太监一个个都嫌弃的不行。
刘喜乐吓坏了,连忙去找首领太监李德顺,但李德顺的态度是不让人管他,让他躺在床上,自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