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害怕文瑈,但就是鬼使神差地躲了那么一下。
此刻听见文瑈的声音,顾未棠知道自己被发现,便停下脚步,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总是波澜不惊的冰山表情难得显露出一丝裂痕。顾未棠有些不自然地将手负在背后——那其实也是个医药箱,是他自己按需置备的,胜在实用。只是终究比不得文瑈的那么高檔,老旧的外壳在对比之下显得有些寒碜。
文瑈径直向着顾未棠而来,走到他跟前才堪堪停下脚步。他需要仰头才能直视顾未棠,这使他显得有些弱势,但近来的文瑈身上,已经很少看到怯懦的影子了,与过去相比,更是判若两人。
四目相接,是文瑈先开了口:「你不知道顾学长刚才听到了多少,但是即使林澜说没关係,你还是认为顾学长欠林澜一个解释和道歉。」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不是没关係。也许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想像,能摆脱宋萧然对你而言有多重要。」文瑈道,「这都多亏了林澜。所以如果林澜遇到了困难,你也想像他当时帮助你一样帮助他——你愿意为了他做出改变。」
顾未棠面无表情:「我怎么想,何必对你说。」
「反正,顾学长应该比你更明白,临时伴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关係。」与顾未棠擦肩而过的同时,文瑈似乎是意有所指地丢下了这句话。
顾未棠回过头看他的背影,抓着医药箱的指尖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而这时的林澜,正在房间里进行着准备。
他看看镜中的自己,揉了揉眼睛,努力在白皙的皮肤上折腾出一些泛红来,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然后林澜拆散了头髮,将其打乱,又换了一件宽鬆好穿脱的衬衫,扣子象征性地随便扭了几粒,露出精緻好看的锁骨,和低头就隐约可见的一点点胸膛……意图很是昭然若揭。
他坐在床边,心想,学长什么时候来呢?他不会真觉得你伤心了,无颜面对你,所以就找别人来看你吧?不……等等,他好像干得出来。
回忆起任务中顾未棠屡次被文瑈打断了就放弃表达的样子,林澜觉得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学长本来话就少,错过他开口,林澜是挺不开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太多身为原作炮灰的亏,顾未棠即使是在面对的林澜的时候也很少袒露真心。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被人相信或理解,万事只想着靠自己解决,从不向人求助,也不跟人解释,被误会就被误会……
叩叩叩。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林澜一边故意用略带疲惫迷茫的嗓音问「谁呀?」,一边飞快按下按钮。
「是你,顾未——」
顾未棠一抬眼,呼吸一滞,顿时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林澜半穿不穿着一件宽鬆的衬衫,扣子就扭了两三粒,锁骨之下隐约看得到一片白皙的胸膛。他的手缩在长了点的袖子里,只露出半截,可怜兮兮地相互对戳着。
「我……」顾未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紧张兮兮地把林澜拉进房间,迅速关上门,然后解下自己的斗篷严严实实地披到林澜身上,一眨眼功夫就把所有扣子都系得一丝不苟。
简直和变魔术似的。
精心打扮过的林澜:「……」
「怎么穿成这样?万一着凉感冒怎么办?」顾未棠责备道。
林澜垂下浅色的睫毛,半挡住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对不起。」
听见林澜这句话,顾未棠显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手抬了又落,一副根本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的样子,这么犹豫了半天,才十分纠结地把藏在背后的医药箱拿了出来。
「我……是不是受伤了?处理过了吗?」
林澜眼睛一亮,故意摆出想和好又委委屈屈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你还以为,学长已经不关心你这个违反任务规定分子了呢。」
「别胡说,让你看看。」
见林澜躲闪,顾未棠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扯下林澜外面那件斗篷,猝不及防又看见林澜没好好穿着的那件衬衫——对了,他忘了这斗篷本来就是自己亲手替林澜披上去的。
你这都是什么前后矛盾、支离破碎的行为。顾未棠有些懊恼。
冷静,冷静……
结果这时,林澜拢了拢滑到肩膀的衬衫,羞涩道:「学长……哎呀。」
「……」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禽兽」,这下顾未棠也彻底炸了。
林澜还是个孩子,他没有戒心,毫无防备……
你怎么能这么对林澜?
顾未棠的耳朵红得要滴血,几度想要维持住表情,终究还是失败了。他低声说了句「抱歉」,一时连看都不敢再看林澜。
他哪里知道林澜根本就是故意的。
顾未棠的愧疚和心疼越多,也就更无法拒绝林澜。
……何况,他其实莫名挺喜欢看总是面无表情的顾未棠,因为他而手足无措时的样子的。
就是仙君曾告诫过他的邪念和心魔吗?林澜心想,嗯,确实可怕。
林澜装作不知顾未棠的心思,爽快地转身脱下衬衫:「学长要看,直说就行了嘛,你总不会拒绝学长的。刚刚只是学长忽然对你出手,你心里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吓了一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