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嬴政亲政以来,再到灭六国,一统天下,嬴政的威仪早已横扫六合,甚至无人敢对其高声言辞,更别提这般无礼。
不知为何,田荣对上「陈慎之」这小白脸的眼目,心窍里蓦然一抖,莫名发冷,不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啊!」田荣陡然惨叫一声,捏着「陈慎之」下巴的手发出「咔吧」一声,竟被对方一把反拧,紧跟着田荣背心钝疼,「咚!」狠狠挨了一脚,来了一个标准的狗吃屎,直扑在地,下巴啃在地上,疼得他五臟六腑肝胆破裂。
田荣爬不起来,田横也吓得呆立当场,只见平日里弱不禁风的「陈慎之」,用手背掸了掸自己的素色袍子,嗓音冷漠到极点,寒声道:「放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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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陛下食重
「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
——《庄子•内篇•应帝王》
相传,上古有中央之帝王名为混沌,旁人皆有七窍。眼目可视物;耳穴听于声;鼻嗅芬芳腥臊;舌尝甘甜苦辣,唯独混沌没有,无知无感于世。
陈慎之是一个怪胎。
天生薄情寡义,不喜颜、不魅色;不贪食、不婪酣;视钱财如粪土,见美色如枯骨。常人所有的七情六慾,陈慎之都没有,因为陈慎之就是这样一个无知无感的「混沌」。
陈慎之天生患有颅内疾病,从记事开始,便是一个无知无感之人,没有味觉,缺乏嗅觉,不辨冷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与肌肤之亲的快感,若说他与混沌有甚么区别,幸而陈慎之耳能听,眼能视,舌能言。
从很小很小开始,陈慎之便知道,自己是一个怪胎,孩子们口中的怪物,甚至家长都避之不及。
唯有在书本里,陈慎之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人,看着文字上的冷暖人情、喜怒哀乐,小小的陈慎之心想,「原来雪花落在手上,是凉丝丝的」「原来火焰碰到皮肤,应该感觉疼痛」「原来糖果的滋味儿,叫做甜蜜」……
陈慎之还记,大约在自己五六岁那年,一贯拮据的爸爸妈妈带着自己,破天荒的去了一次娱乐园。
游乐园,被欢声笑语包围着,天身体弱多病的陈慎之站在嘈杂的人群中,仰头看着爸爸妈妈。
「乖儿子,那边有棉花糖,你站在这里乖乖别动,爸爸妈妈去给你买棉花糖,好不好?」
「爸爸、妈妈,」陈慎之扬起常年贫血过于白皙的小脸盘子,眼神是超越同龄孩童的平静:「我不想吃糖,糖没有味道。」
——乖,站在这里别动。
——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很快的。
陈慎之站在原地,看着爸爸妈妈越走越远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混淆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小小的陈慎之垂下头来,揪着自己的衣角,眼神依旧平静没有波澜,喃喃的自言自语:「我不想吃糖,求求你们,别不要我……」
那天,天气很冷。冬风夹杂着大雪从天而降,直到游乐园卖掉了最后一根如梦幻般彩色的棉花糖,陈慎之依旧没有等来爸爸妈妈……
呼啸的冬风,吹得窗棂砰砰作响,寒冷从缝隙窜进来,几乎将陈慎之的身子板吹透。
「嗯……」陈慎之梦呓了一记,缓缓睁开眼目。
又做梦了?梦到了以前的自己。
陈慎之撑起手臂,他还记得自己突然变成了齐国的亡国公子,还是从棺材中爬出来的亡国公子。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无知无感,只是身子骨儿更加羸弱了。
陈慎之被关在屋舍中,没来由有些犯困,迷迷糊糊不知怎的便睡了过去,这一睁眼,是被寒风吹醒的。
一股奇怪的味道,幽幽的飘过来,陈慎之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这味道令腹中没来由的翻腾起来。
味道?
陈慎之猛地一眯眼目,瞳孔快速颤抖了两记。味道?自己天生是一个无知无感之人,又如何能闻到味道?但此时,陈慎之真真切切的闻到了味道。
他顺着那味道瞥眼看去,只见身侧不远处,一张讲究的描漆小案,案上摆着三隻簋、三隻鼎、两条蒸鱼、两槃煮菜,那「味道」便是这些膳食幽幽飘散而来。
陈慎之抬了抬手,他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衣袍换了模样,先前分明穿着素白色的袍子,而如今一身玄色,随着陈慎之微微抬手的动作,头顶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
陈慎之抬手扶额,清晰的感觉到头顶戴着冕旒,冕旒的造型十足有特点,在古代象征着君王的权威,如今秦始皇灭六国,刚刚统一天下,能有资格头戴冕旒,身穿玄服之人,唯有一个……
陈慎之目光微动,思量千迴百转,难道又穿越了?但无论如何,不管是亡国公子,还是千古一帝,对于「薄情寡义」的陈慎之来说均不重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陈慎之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哗啦!」陈慎之一展玄色袖袍,肌肉匀称的腰板挺直,端坐在小案面前,不由分说,捏起一片濯藕放入口中。
濯藕入口清脆,爽口却不艮牙,鲜嫩多汁,藕片煮製的恰到好处,濯汁透亮咸香,配合着藕片的甘甜,鲜香气息层层递进,十足开胃。
陈慎之的眼目微微睁大,即使在面对田儋的绞杀之时,陈慎之都未曾如此惊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