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事情,席冶都可以不在意,可想拿顾琮威胁自己、做谈判的筹码,这薛海倒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最后,还是被动当了回祸水的顾琮站到两人中间,握住小皇帝的手,半哄半劝地取了匕首,这才没让薛海血溅当场。
因得这事,半个时辰后回到住所的席冶,直接把人关在了门外头。
入宫后便一直风头无两的顾内侍第一次失了宠。
其他婢女内侍瞧着薛统领脖子上那条明晃晃的血痕,更是战战兢兢,莫说走动,连呼吸都放到最轻,生怕惹了陛下心烦。
唯有顾琮是个胆大的,门被锁了,他还有窗。
「咔。」
隐约听见一声轻响,倚在软塌上假寐的席冶抬眼,瞥见外头一抹黑影,未等张口,一隻犄角尖尖耳朵软软的脑袋便挤开窗户,探了进来。
是下午那隻小鹿。
也不知被谁弄的,它脑袋上还顶了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半点不怕生,对上席冶的眼睛也没躲,呦呦叫了两声,像是在找东西吃。
圆成球的白兔子亦配合地伸出爪子,看模样,平日没少碰瓷。
席冶住的地方,时时刻刻都放着最新鲜的果子,起身,他随意挑了颗,搁在掌心,走到窗边,好脾气地摊开五指,只差没餵进小鹿嘴里,却被对方用鼻尖推了推,示意他先给头顶的兔子。
席冶不自觉勾了勾唇。
「陛下终于笑了。」
斜后方的黑暗里,有人出了声,一鹿一兔却毫无受惊之意,仿佛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
席冶想冷脸,却已来不及,月色、小鹿、白兔,山间的清风,还有少年手中被啃出两排牙印的果子,都将他衬得无比柔软。
顾琮顺势挪了挪位置,借着小鹿推开的窗,瞧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席冶亦不知自己在气个什么劲儿。
大敌当前,顾琮替薛海求情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反倒是他,衝动得有些过,像刚穿越时头痛发作那般。
谁料,到最后,竟是顾琮比他更明白:「臣知错。」
「臣只想着大局,却忘了考虑陛下的心情,」诚恳而柔软,他迎着月色,垂头看向席冶,眸子如最澄澈的山泉,「陛下疼臣,怕失去臣,为此不惜与薛统领动怒。」
「臣高兴得厉害。」
「但同样的,臣也要投桃报李,不让您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郑重地,他将藏在心底的话都剖白,「无需陛下事事冲在前头,臣会保护好自己,更会保护好您。」
「陛下可愿相信臣?」
作者有话说:
猫猫「非他不可」的偏执变成了过分的保护欲,狗狗却想要更长久健康的关係。
第80章
明明隔着一扇窗, 席冶却觉得自己离顾琮更近了些。
鸦黑的睫毛一耷,他别开眼去:「知道了。」
「那臣可以进来吗?不走门也行,」清楚这就是小皇帝愿意相信自己的意思,顾琮扬起一个笑, 未等对方答话, 便撑着窗沿,利落跳了进来, 「陛下今日走了许多路, 腿定然酸得厉害。」
「臣叫人备了热水,正好可以解解乏。」
瞥了瞥窗边自觉让开、过了两秒又重新探头探脑的兔子和鹿, 席冶问:「它们……怎么办?」
「吃饱了就会自个儿回去。」眼见某隻鹿就要伸出舌尖去卷小皇帝掌心剩下的半颗果子,顾琮眼疾手快,一把拦下, 换成了自己,边餵还边教训:「我的。」
「不许碰。」
1101觉得, 一个成年男性,跟一隻满心念着食物的鹿吃醋, 实在有些幼稚, 偏偏它家宿主很受用,迤逦的眼尾微微弯起, 像天边高悬的月。
之后来送水的宫人更是惊讶, 陛下住的院子,正门一直关着,这顾内侍,又是怎么出现在了屋内?
但无论如何, 肉眼可见地, 陛下的脸色比刚回来时缓和许多, 主子高兴了,他们的日子便更好过。
唯一失望的,大概只有裴一:刺杀之事,当然是房中人越少越好,那暴君与顾琮日日黏在一块,难得吵次架,竟又如此快地和好。
真真是腻歪。
然而,以他的身手,多一个顾琮或者少一个,都没什么所谓,装了太久的公子哥,他几乎快忘了持剑握刀的感觉,怀里揣着主子交给自己的匕首,裴一抬手抚过自己的唇,比起忐忑,更多是得偿所愿的兴奋。
他的忍耐没有白费,他的等待亦并非妄想。
主子终究对他动了同样的心思。
禁军巡逻的规律,他这几日早已摸清,暴君喜静,又是由薛海安排调遣,对方住所周围的防卫自然就弱了些。
子夜,裴一换掉了白日里的广袖宽袍,换了身最简洁的劲装,他的院子偏僻,亦没什么人上赶着来献殷勤,担心血腥味会引来麻烦,他一路躲躲藏藏,直到避无可避,才打晕数名侍卫,窸窸窣窣拖进了草丛。
潜入的过程很顺利,暴君寝殿常年亮如白昼,是最不易刺杀的环境,好在,行宫偏僻,且易起火,虽点了些蜡烛,可总体仍是昏暗。
悄无声息地,裴一翻身落地,头也没回、用手抵住了即将因关合而发出声响的窗。
垂着纱幔的龙床上,隐隐约约,锦被拢起可观的一团,恰似裹了两个人,一步、两步……裴一踮着脚靠近,恍惚间又听到了暴君曾经问过自己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