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命剑似乎在离他太远的地方。
他只能稍稍感知到一点儿,神念里传来一点儿剑感知到的讯息,却根本联繫不上。
他沿着墙反覆地走来走去,不由得更加不耐烦了。
走到墙体还算薄弱的地方。
陈朝生隐约记得这好像是他师尊的寝居底下,不知他师尊的床榻会不会因他破墙而出掉下来。可如今,他没别的法子,只得掐了个决。
「破。」陈朝生轻声道。
先是一阵劲风,挟着太阳光喷薄而入。
缀满壁画的墙便应声速开,如天女散花那般地掉落一地小石子,潮热的空气吹得陈朝生满头白髮胡乱飘散。
陈朝生被太阳烫了一下。
「焯,古人!」有个小男孩穿得不伦不类,指着陈朝生喊叫。
陈朝生愣了愣。
「那个哥哥是在cosplay,别乱说!」
陈朝生才走出洞口,视线环视了了一周,发觉哪儿不太对劲。他师尊只有一张床榻,而眼前所见却都是拔地而起的钢铁建筑,还有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拿手指指着他,嘴里说着些好些新话。
「那墙怎么烂了!怎么5a级景区也搞豆腐渣工程。」有人指着洞口。
「This man is using Chinese kongfu, wow.」
陈朝生匆忙掐了诀,手颤了好一会儿才使出施了幻术,堪堪遮住洞口。
要不是这声「焯」,他终于确定自己还在华夏的地界。口音变化了许多,但意思还是没变的。
一旁人头攒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还有望向他这边的,指指点点。
「小伙子,长得真俊。你也是来看陈朝生陵墓的?」一个中年女子拎着篮子凑上前来,满脸堆笑。
陈朝生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焯,师父寝居怎么这么多人。
难道他师父还俗去生了这么多子孙后代?
陈朝生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是恐怖如斯。
大妈擦了把汗涔涔的脸:「小伙子,你别怕,大妈又不是什么坏人。」
陈朝生有些惧怕她的热情,又后退了两步。这儿人声鼎沸,也就那人叫了一声,后来他便被这些大妈围住了,也无人注意他。
「小姑娘…」陈朝生讪讪道。
陈朝生思度这都是他的小辈。
他很不习惯这种被人围着的感觉,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想躺回棺材里。
几个大妈一拥而上,像是认定了陈朝生是个好拿捏的冤种:「小伙子,你这打扮挺时髦的,我家小崽子也喜欢搞,是叫什么扣死普雷?」
陈朝生被几人夹住,此时只感到欲哭无泪。
「我要回家…」陈朝生小声道。
「回家好啊!坐大妈的车,便宜!跟着大妈回家!」紫衣大妈笑得更欢,「景区的旅游车可贵了!大妈车五块就好!」
「都来了回家干嘛!买个陈朝生的纪念品吧!不然白来了。」绿衣大妈贴在陈朝生耳边说,「这给别人卖五十,大妈三十卖给你,陈朝生的铜像,放在宅子里好啊,保佑多子多福!」
「什么多子多福…」陈朝生被糊了一身的汗。
七月份的太阳在顶上照着,晒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家里没孩子的,摆了他这铜像,哪怕男子都能怀孕!上不了二本了,拜了陈朝生,明天就上清华北大!」大妈振振有词,「小伙子,你还没高考吧,来买个买个!」
陈朝生抽了抽自己的手臂,却纹丝未动:「我没…」
他结结巴巴,手忙脚乱地解释着:「…陈朝生不是送子观音,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剑修…」
「小伙子,别买她的!她的一碰就散架,要我说,还是买我这陈朝生传!」又一大妈挤上前来,「陈朝生从出生到死,一岁,换了几块尿布,一生有过几个老婆,还有和自己师父之间的爱恨情仇,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陈朝生放弃了解释。
开摆。
太离谱了。
怎么能说他和他师父呢?他师父和他有生|殖隔离的,他是人,他师父又不是。而且他师父长得就是一个普通的起点老爷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有人能爱上老得像自己爷爷的父亲?
他少年时去长安城里游历,师父恰好路过,恰好他站在楼上赏花。
楼下的人见了他师父那张老脸,便都喊:「陈朝生,你爷爷来了!」
喊得他师父脸都黑了。
又怎么能说他有老婆呢?一个合格的剑修,一辈子都是要奉献给大道的,女人只会影响陈朝生拔剑的速度。
男人?爱男人陈朝生还不如爱他自己。
实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啊!
陈朝生的脑海里忽地蹦出这些新词。应当是他的本命剑学会的,通过神念传到了他这边。
「陈朝生…还没死呢…」陈朝生说。
几个大妈围得他动弹不得,又是卖铜像,又是卖自传,还有卖陈朝生尿布的,陈朝生的脸也黑了。
「去去去!景区里面不能卖纪念品!」终于有了个带口罩的安保人员过来,「怎么看着人家小伙子老实就一直抓着人家卖纪念品?」
几个大妈一鬨而散。
陈朝生这才勉勉强强鬆了口气。
他的道袍被几个大妈抓了一遭,可怜兮兮地粘着汗,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