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嗓子发炎,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倒是小看了你。」
唐野笑了,「悬崖下面有个石块,你早就叫人准备好了吧?」
江眠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唐野仰头,侧脸看过去鼻樑笔挺,「我竟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
江眠张开嘴巴,许久才发出声音,「唐野,我需要你帮我。」
唐野饶有兴趣地说道,「具体怎么说?」
「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江眠转过头去看着唐野,「你带我走吧。」
那一眼,跨越无数风霜雨雪劈开阴影而来,唐野看见躺在床上的少女,用一种近乎渴求却偏偏倔强无比的眼神盯住他,轻声说着,你带我走吧。
他忽然间明白了江眠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復仇,要替陈尽扳倒马四爷,所以转而投奔他。
俊美的男人低笑几声,伸手抚上江眠的脸,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江眠,一动不动盯着他,一字一句开口道,「我可以成为你手下最快的刀。」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难回头。
江眠消失了。
余晏把这个消息转述给傅峥嵘听的时候,他正在写檔案,余晏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下,傅峥嵘捏着钢笔的手就一顿,在纸上划出一条刺眼的痕迹来。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傅峥嵘抬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们的卧底传来消息说……」余晏咽了咽口水,「江眠被马四爷逼着跳崖了。」
跳崖两个字在傅峥嵘紧绷的神经末梢弹奏出尖锐的响声,他先是呆愣了许久,慢慢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都开始颤抖,「找……找到了吗?」
「很可惜,没有。」
余晏摇了摇头,「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估计……尸骨无存。」
傅峥嵘脸色刷的一下变作惨白,他像是不敢相信,紧跟着有一股凉意从脊椎骨渐渐蔓延上来,连带着耳边都开始嗡嗡作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傅峥嵘的震惊,余晏也没能从痛苦中缓过来,沉声道,「傅峥嵘,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江眠,可能没了。」
傅峥嵘一下子甩开了钢笔,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抓住余晏胸前的衣服,失声大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冷静点!」
余晏一把将他按回座位上,「事发突然,我们的人也没收到消息,就这样直接发生了!江眠想要替陈尽报仇,后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大家都没有预料到!马四爷也派人找了,唐门也派了手下,但是大家都没找到!」
都没找到!
这的四个字如同压垮傅峥嵘的最后一根稻草,傅峥嵘瞳仁紧紧缩着,缩成针孔状,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喃喃着,「不可能的。」
「傅峥嵘,你得面对现实,江眠没有了……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延迟。」余晏嘆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
「不可能!!」
这是余晏第一次看见傅峥嵘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堂堂富家大少,铁骨铮铮的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他不停地重复着,「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余晏没说话,眼神压抑,许久才嘆了口气,拍了拍傅峥嵘的肩膀,转身去办自己的事情。
留下傅峥嵘一个人在原地茫然无措,像是一座雕像,在瞬间被人抽空了灵魂。
得知江眠出事的第一天,傅峥嵘回到家里,摔了锅碗瓢盆,盯着一堆厨具,闺女,爸爸不会做饭……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做饭?
得知江眠出事的第二天,傅峥嵘请了假,一个人去了一趟白岩河,穿的是便衣,带了鸭舌帽,没人认出他是谁,他打听了一遍,都说是马四爷逼死了四小姐。
傅峥嵘站在江眠和陈尽一起住过的出租屋下面,沉默地抽了一地的烟。
第三天,傅峥嵘又带着弟弟妹妹去吃了一趟烧腊,那是曾经江眠最喜欢吃的,又买了糖炒栗子,买完发现家里那个喜欢剥栗子的小傢伙已经不在了,不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第四天,傅峥嵘想给江眠买块坟地,却发现江眠的尸体没找到,骨灰就没法下葬。可是江眠的父母双亡,连过去都无法追踪。这样一个人,消失就消失了,如同直接在世界上化作了一缕烟,连坟墓都不能做,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
傅峥嵘才明白,原来江眠和这个世界毫无联繫,她曾经一度想要和自己建立联繫,却被他一直拒绝。到了现在,没有过去和未来,她成为了一个未知。
没有人知道傅峥嵘在江眠出事以后一直辗转反侧地失眠,一睡着入梦而来的就是那张天真可爱的笑脸。傅峥嵘觉得太不真实了,明明他们之间有很多回忆的,可是人一消失,就什么都不剩下。
连回忆都成了残忍凌迟他的刑具,傅峥嵘每想起一段,心臟深处就痛上一分。
他曾经笑着摸着她的脸喊她女儿,和她插科打诨,和她一起抓捕犯人,一起分析案情。他甚至进入过她的身体,拽着她拖向极乐深渊,可是到头来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江眠实在是个可悲的人,除了他们,没有人记得如此一个小小的她,是否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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