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算不爱胡闹的话,全三界的生灵都可以说是安静内向了。
加百列不禁头疼,鑑于其他几位同僚一句回应不当,被路西法折腾得身心俱疲的经历,她儘量措辞温和地转移话题:「你很喜欢待在父神身边?既如此,你应该留在水晶天才对。」她想起一种可能,下意识脱口而出,「父神不在水晶天?」
路西法撑着头,笑眯眯地回道:「擅自揣测父神行踪可是违反天使守则的哦。」
加百列闭上嘴,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要替审判天使行刑。
她就多余理他!
见她专心工作不再理他,路西法也不生气,他把玩着自己的长髮,取出一缕在指间绕着圈,状似忧愁道:「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
「为什么?」加百列刚开口,又后悔得想打自己嘴巴。
路西法很明显是装的,只是他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便是一点儿装模作样的苦闷伤感,也叫人见了都要为之牵挂,情不自禁地就接话。
「耶和华一直对我很凶,从前我也以为是他性情所致,可现如今我见他对你们倒是颇有耐心。」路西法幽幽嘆气,「原来,他只是不愿意待我如此罢了。」
加百列一时语塞。
她想了想自己那无数次被拒绝的进入水晶天申请,又想了想路西法在天堂兴风作浪迄今为止甚至只被训斥过一次,还不了了之,不由得面无表情。
「我觉得,你该去发展一些不妨碍自己和他人身心健康的爱好,停止反覆去想这些本就是主观感受的事,也许会好很多。」她着重强调了「不妨碍」这几个字,听上去颇有些咬牙切齿。
「不要,我只对耶和华感兴趣,我只想要他陪着我,最好永远只陪着我。」路西法道,他似是想到什么足够美好的事,殷红眼眸笑意盈盈,如含一池日光之下粼粼春波,弱化了那分邪肆恣意,反倒有些肖似下界生灵般的敏感多情。
加百列越发头疼。
她试图讲道理:「可是父神是三界众生的父神……」
「我不管。」路西法拒绝听道理,「我想要,我就一定要得到。」
那可是创世神,又不是别的什么人,他竟然也敢口出狂言?
加百列哑口无言。
她在觉得荒谬之余,重新审视路西法,却发现,他好像真不是在开玩笑。
那,这话,是能说给她一个炽天使听的吗?
她只觉得如坐针毡。
不过好在路西法折磨她的酷刑也没能持续多久,在他还试图对她说更多时,从第九重水晶天投来的神光及时把他抓了回去。
路西法意犹未尽,面上没有一点被抓个正着的羞赧,还主动直奔神座,亲昵地搂住耶和华的脖颈:「父神,我好想你。」
耶和华深蓝似海的眼瞳只是平静地注视他,道:「不许去打扰天使。」
路西法睁大眼睛,故作惊喜:「难道,你愿意从此都陪着我吗?」
「不行。」创世神拒绝得干脆又冷酷。
「那我还能做什么?」路西法委屈道。
「你前天还可以做到安安静静地在伊甸园看花。」耶和华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不知为何,路西法总觉得他在说「安安静静」时,同刚才的加百列有一点像。
这难道就是下界生灵所说的「父女相」?
不,不能说他们像父女,不然他与耶和华的距离又远了。
就一会儿功夫,路西法已经胡思乱想到了很远的地方。
忽地,他只觉下颌一紧,眨了眨眼,竟是被耶和华发现心不在焉,于是捏住下颌转向了他。
看着耶和华严肃的神情,路西法不禁想笑起来,可惜自己的脸还在他手中,笑得有些费力:「可是花也会看厌的。」
「那就看树和草。」
「没意思,不看。」
「在亚当脸上涂鸦就很有意思?」
路西法理不直气也壮:「他的脸有缺陷,我给他涂一涂改一改变得更接近完美,他该感谢我才对。何况,他也是没有意见的!」
耶和华听罢,气极反笑。
他刚象征性地问完亚当愿不愿意,然后立刻拿出笔在亚当脸上涂画,亚当完全没反应过来,在路西法的定义里,已经算是默认,当然是「没意见」了。
路西法努力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他的手,眼睛一眨便水雾蒙蒙:「疼。」
又来这套。
每次一犯错都是这样,软硬兼施,逃过责罚。按照路西法的流程,下一步就是承认错误保证不再犯,然后照旧不改。
但耶和华还是鬆开了手。
他一鬆手,路西法便恢復了笑容,那眸中水雾好似一场幻觉。
路西法俯下|身,将一枝白蔷薇递到耶和华手中。
「我看了许久,最喜欢它。怎么样?好不好看?」
伊甸园中汇集三界奇花异草,路西法挨个儿看过,唯独只选中了这枝芬芳馥郁的白蔷薇。
他觉得很适合送给耶和华。
「以后我想种一整园的白蔷薇。还有,我要在你的神殿前广场上也放一个白蔷薇的浮雕,日后若其他人来朝拜,定然会左思右想,宁绕远路也不敢踩它……」
路西法絮絮叨叨,已经说到了久远的未来,越发兴奋。
「你若与其他天使一般听话,我也会待你如他们一般。」耶和华忽然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