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典吏哀嘆一声,「全部都搁置了,说衙门无力击退倭寇,只能命各村里长带着百姓搬迁内陆。可百姓们都靠打渔为生,如何搬迁,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陆南星想了想,问道:「你们又如何得知此次进犯是倭寇?」
「他们的髮式与咱们不同,一看便知。」刑房典吏认为她的问题很低级。
陆南星看出他的想法,却反问,「那你为何不想想,若有人料定县衙风闻倭寇前来不敢抵御,刻意装扮成倭寇呢?」
刑房典吏表情逐渐僵硬,喃喃道:「这……」
陆南星索性直接摊派任务,着即命道:「派人去暗访,打听谁人经常跑船长久不归。看到谁家近两年突然发家,修缮房屋亦或增添家具,穿戴打扮与往日不同,这些都在暗访范围之内。七日后,本官要看到结果。」
「卑职遵命!」刑房典吏再也不敢轻视这位新任长官,恭敬地行礼后告退。
陆南星看着他的身影,对身侧的白束笑道:「看来,不用我亲自去趟泉州了。」
第八十六章
陆南星不太信任衙役的办事效率, 命白束带着自己人暗中调查。
果不其然,三日后白束前来交差,看着以手支颐, 在书案前愁眉苦脸的人, 轻轻唤了声,「少主。」他于无人之时,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少主。这两个字从唇边唤出时, 总是给他一种只有自己独有称呼的错觉。
「白大哥, 是有消息了么?」陆南星扔下笔,兴奋地问道。
白束每次办差回来的路上, 都要先将她星眸泛光, 表情惊喜的模样在脑海中反覆回想几遍。继而生出强烈的期待, 幻想着这次交差时,她会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易容后, 只有那双灵动的眼睛才真正属于她, 故而, 他也只会下意识紧盯她的双眸。
「据属下亲自打探, 沿海村子里出海半月不归的渔民不少。不过,有个经常失踪月余甚至半载而归的年轻人,名叫元诩。他母亲不会闽南话, 为人低调, 也鲜少与村子里的百姓们交谈。属下使了银子,村里知情者才说, 怀疑她儿子出海参与海盗营生。但是否与倭寇有关, 谁也不敢定论。」
陆南星起身习惯边踱步边思索道:「你的意思, 此地闭塞,若非本地人, 谁会刻意挑中这里落脚生根,且不与当地人交往,形迹可疑?」
白束颔首,「正是。属下认为,应从这名叫元诩的人身上查起。」
陆南星说好,「派人暗中盯梢他家,有动静增派人手,速速回你。」
白束抿唇一笑,「已安排下去了。」
陆南星见他笑起来,眼角微弯,颇有文人书生的腼腆与含蓄,嘴角也跟着上扬,「我今日听闻,距离月港不远的海上有座无屿岛,那里经常有海盗出没,将从村子里抢来的物品和人质拉至岛上处理掉。我想,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应是这帮人故意製造出来。归根结底,他们不想官府出兵上岛查看。」
白束对于她凡事皆能思虑长远,且缜密的能力早已折服不已。闻言也道:「少主所言极是,只是咱们目前在月港没有船隻,若上岛一探究竟只能借用渔船,恐怕会打草惊蛇。」
「你思虑的极是。」陆南星看着从县衙拿过来的舆图,指着大陆与岛屿中间的距离,「论航行,咱们是外行,极有可能船隻还未靠近岛屿,就被发现。若他们有从夷人船隻那里抢来的火炮鸟铳,咱们势必会折损人员,得不偿失。」
「还是从他母亲着手。」
「只有盯住他家人。」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相似的结论后,再次相视而笑。
阿硕端着两盏茶从掀帘子入内,目光刚好看到白束眸中的光亮,和他脸上柔和的笑意。她目光不由得看向易容的自家姑娘,虽说比一般女子要高上半头,站在身材颀长的白束面前,仍旧只到他的下巴。而此时姑娘与她背身相对,看不到丑陋的正脸,只见宝蓝色长袍同色束腰之下纤细的腰身,与白袍的公子站在一起,相得益彰。
她甚至有种姑娘若嫁给白束,怕是会被宠爱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的念头。
此时脑海中浮现萧祈安蜡黄的面容,这才想起,她还没成功从贺云那边套出他大哥真容这件事儿。
当晚,她吩咐许招娣侍候姑娘安置,自己则带着新做的三个小菜和两壶老酒穿过二门,去了衙门班房。
酉时已过,班房内还亮着灯。
阿硕摇了摇头,走上前敲了敲门,唤了声:「贺三哥,我能进来么?」
「快请进!」贺云正在整理上一任县令遗留的亏空,看着帐册内翻不到头的逐项名目发愁,听到阿硕的声音,就想到了她隔三差五送来的美食,立刻喜上眉梢。
阿硕照旧习惯用臀部轻轻一顶,扭身进了门,将食篮放在迎客椅旁的小方桌上,「若老爷知晓你又熬到这么晚,明日又要提出给你减负了。」
「别别。你可千万别提。」贺云起身自觉去净手,随后看着三道飘着香气的小菜,成功将肚中的馋虫勾了起来,越发不好意思起来,「美食当前垂涎欲滴,却不好日日劳烦你。」
阿硕不动声色地找着藉口,拿起酒壶为他斟酒,「咱们谁跟谁,今儿三哥你也不当值,我就斗胆带了酒。老爷也瞧见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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