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这种自虐的猜想也没消停过,三不五时就会冒出来不轻不重地刺激我一下。
所以我并不特别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有照片吗?」我手起刀落,午餐肉被切成薄片,我说,「想看。」
迟潮弯下腰,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没有,没拍照的习惯。」
「好吧。」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看。
半分钟的相对无言,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本能地把煎蛋翻面、撒撒椒盐,本能地将菜叶子放进快要煮好的泡麵里。
「我也想谈恋爱,」我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迟潮,「可惜遇不到对的人。」
迟潮靠在门框上,双手都揣在肚兜儿里,很乖的模样,像在不吵不闹地等着我投餵。
我又笑起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迟潮拿出他敷衍我的本事来:「就那么认识的。」
「是船上的同事吗?日久生情?」
「不是。」
我以为没下文了,迟潮却补充道:「船员都是男的。」
这话让我心跳漏掉一拍,我不动声色地「哦」道:「怎么,男的不行吗?」
比问他有没有对象还紧张,空气都焦灼了一般,让我没办法呼吸。
我屏息听到迟潮反问我:「你行?」
「行啊,」我扯起嘴角,笑得应该不算太慌张,「没什么不行,喜欢就行。」
迟潮好像「嗯」了一声,不确定,我心跳太剧烈了。
关火,三明治装盘,我指挥迟潮把奶锅端到茶几上去,我再拿两副碗筷。
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我没有问迟潮味道怎么样,脑细胞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了,暂时失去思考能力。
慢吞吞地吃完,迟潮把锅底的汤都倒进自己碗里喝光了,之后又包揽了洗碗的活儿,站在水池前挽起袖子认真地洗刷。
我还坐在小板凳上游神。
这其实是个偷拍的好时机,但我又迟迟没动,上锈了一样。
拍他做什么呢?觊觎别人的男朋友,多下流。
我朝阳台上看去,洗干净的衣服挂在半空,我昨天还用它们洩慾。
要不然买下来吧,别还给迟潮了。
可又要如何解释呢?
根本找不出合情合理的理由。
水声停止,迟潮将厨房灯关掉,边朝我走过来边道:「衣服。」
我点点头,站起来,提线木偶似的完成了迟潮的指令,把衣服装进手提袋里递给他。
很晚了,快凌晨十二点了。
「我送你吧。」我不抱希望地问。
「不用。」他不出所料地拒绝。
「那叫个车?」
「跑回去就行了。」
我眉头一皱,站在玄关里看他开门出去,又把鞋套摘掉。
他说:「走了。」
我咬着嘴里的软肉,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刚吃完就跑,真的能行吗?
——操这个心,他身体比我强健多了,能不能跑心里肯定有数的。
还不给加微信吗?
——就算加了又能怎么样?还能指望聊天吗?肯定全部石沉大海。
迟潮转身下楼,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关上门,转身往屋里走,空荡荡的。我颓败无比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再抓过一个抱枕把脸埋进去。
今晚又要失眠了,我失落地想。
入秋的第二场雨来临。
缠绵悱恻地下了好几天,将云泞湿漉漉地笼在雨帘里。
谷屿坐在收银台里打哈欠,等着我把沈录的订单烤出来,他好去送。
「自古逢秋悲寂寥,什么什么什么的,忘了,」谷屿摇头晃脑,没正形,「最后一句:便引春情到途豹。」
我无语,包着馅儿都懒得瞧他:「莫要糟蹋古诗词。」
谷屿不听,嚷:「他怎么不来买麵包!」
我失笑:「他不喜欢麵包,他有爱情。」
谷屿还嚷:「好好的一个大帅哥,是个瞎的、瞎的!」
哎,就不该跟他吐这个苦水。
「想把沈录的眼睛挖出来,移植给那个瞎的!」
我又乐又震惊:「沈录听了先把你眼睛挖出来!」
「不会吧?」
「怎么不会?文质彬彬就好欺负吗?我跟你讲,知道什么叫斯文禽兽、什么叫西装暴徒吗?」
谷屿枕着一隻胳膊面朝我趴着,还是那句话:「不会吧?」
我把完美的麵团子全都送进烤箱里,这才一边收拾台面,一边隔着玻璃跟他分析:「沈录的职位是采购经理,他每天要对接多少项目多少人?如果谈判能力不够,运筹决算能力不强,气场压不住人,他能坐得上这个位置吗?」
谷屿眼神发直,不知是在琢磨我的话,还是在神游天外。
半晌,他喃喃道:「可惜你不喜欢他,你也是个瞎的。」
下午又剩我一个。
天气不好,生意也比平时差些。
我坐到窗边去,在手机里没有目标地浏览房源,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只觉得恐惧。
前些天我还在心里算计着,可以搬去离迟潮的宿舍近一点的地方,时不时能小聚一下。
现在,破灭。
浏览页面被我翻到二十几页,烦了... ...也不是烦了,是厌了,好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