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任务,事实上教会师傅们网店的操作有些困难。比如廖老榜,儘管由于手伤不能做精细要求的苗银首饰,一些工艺不那么严格的配饰、摆件他还是能做的。但家里没有其他劳动力,他不可能兼顾做银製品和网店生意。
因此嘉宾们最主要的还是起宣传作用,当地镇政府和村委会都有和他们对接,等他们离开,村委会会有人过来继续指导工作,并按实际情况发动村里人家结对进行网店经营,以劳动或钱财入股,按比例获取收益。把当地特色竹编艺品和银製品推广出去,同时带动就业,吸引年轻人回村。
忙碌大半个早上,送完全部早餐已经将近十点钟。
他们把食材全送出去,自己只喝了碗涵成大放厥词煮出的红枣糖水,个个饿得眼冒金星。
节目组赶他们回吊脚楼,说有「空投赞助」,是他们的早午饭。
《田园诗》这檔综艺是有「空投赞助」的说法的,不过不是哪个赞助商或者粉丝投送,而是做完一些任务后由当地村委会/工会/志愿者协会进行投送。
像今天,他们饿狼扑食奔回吊脚楼,二楼大堂内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热乎的特色美食。
坐下埋头苦吃十分钟,嘉成感慨:「这就是我喜欢录《田园诗》的原因,它让我觉得我的每一分付出,获得的回馈都无比的美好。」
「是啊。」甜圆想起那个十五岁女孩,搅动了一下碗里的汤:「等我们的网店营业后,也许这里会变得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们的爸爸妈妈说不定会从外面的城市回到家乡。
刘玲玉也点点头,她作为母亲,经过这个早上更有触动,因此尽数抹消了对阿瑟早上突然不见人影的不满。
「小瑟的提议很好,我觉得我们的早餐送到了最需要的人手里,所以我们也在最需要的时候,收回了现在这顿丰盛的午饭。」
涵成摆出深沉的表情,沉吟半天,道:「说的对。」
江质眠看向阿瑟,昨天晚上没吃多少东西,今天又付出了体力(轻微),还没有蚊香打扰,对方终于露出了吃得很香的神情。
阿瑟在吃「丝娃娃」,是贵州特色美食,实质上就是素春卷。用薄薄的饼皮卷上搭配好的各样式素菜,再在酸汤里蘸一蘸,非常清爽开胃。
他慢慢把嘴里的春卷咽下去,才说:「今天我是最不辛苦的,只是去村里打听了一下,如果不是玲玉姐指挥大家把早餐准备得这么好,我们也没东西送出手了。」
江质眠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笑着说:「我看都别谦虚了,早上每个人都辛苦了,任务圆满完成。我们碰个杯?」
涵成立刻:「可以可以!」
以茶代酒,举茶举汤的都抬胳膊,一桌人一起碰了一下,撞出清脆的声响。
吃完饭,收拾了东西。大家回房间补觉,下午一点半开始行动,分组去两位手艺师傅家集合。
忍了一上午,终于可以把汗湿又干掉在身上摩擦的衣服换了,阿瑟进门就直奔浴室。
江质眠在后面问:「上厕所?」
阿瑟说:「我冲个澡。」
江质眠提醒到:「带衣服。」
阿瑟回来拿衣服,虽然下午要出门,夏天的衣服单薄可以直接穿着睡觉,他还是拿了专门的睡衣去浴室。
门关到一半,他看见垃圾桶里明晃晃扔在最上面的眼膜包装袋,动作一停,没扭头问了句。
「眠哥,你们早上找了我很久哦?」
「也没有。」江质眠说:「做完早餐发现你一直没回来,准备出去的时候才上楼叫你的。」
阿瑟关上门,问:「是你来叫我吗?」
江质眠瞧着他映在门上的影子,声音平稳地说:「是。」
阿瑟没再说话,浴室里响起水声。
只是冲一下澡,他洗得很快,出来江质眠却不在房间里了。
阿瑟思索两秒,出房间看了看。发现江质眠站在三楼走廊尽头,侧倚在围栏上,深邃的眼睛对着青碧的远山。嘴唇中含着一支烟,灰白的烟雾吐出来,转瞬被风吹散。
他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嗓音低沉,说话内容随风送过来,模糊的纵容语调。
「深呼吸,不要焦虑……吃过药了吗?」
「我知道,不是你想发火的,你现在为你说过的话感到抱歉。但你是导演,严格要求和精益求精不是你的错误,更不是一种病态。」
「你没有错,愤怒是一种正常的情绪表达……你需要这样做。如果你觉得愧疚了,与他们道歉,然后继续把戏拍下去。」
「好。」江质眠通过余光看见了阿瑟,他深吸一口香烟,咽下去。喉管被烟雾磨的发哑:「秋雨,再见。」
阿瑟走到他旁边,看见他把剩下的半截烟头在栏杆上碾灭。
他说:「眠哥,我不讨厌烟味。」
江质眠笑着看他一眼:「你就知道是为你掐的了?」
阿瑟认真点头:「你就是这种人嘛。」
江质眠反问:「哪种人?」
阿瑟说:「体贴,并且会原谅人,很大方。」
江质眠的眉毛缓慢扬起:「……会原谅人?」
阿瑟于是转头,四目相对,他放低声音说:「哥,我承认错误,早上我偷懒了。」
江质眠收敛表情,黑沉沉的眼珠盯着他,像月夜中结冰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