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被跳过,众人转而商讨起别的,兰桡重新低下头。只是低头时隐晦地望了望对面,却见阿瑟戴着耳机,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那神情既没有强忍的暴躁,也瞧不出一丝伤怀,和他的任何想像都不沾边。
阿瑟在认真地看热搜上那个自己和江质眠的造假视频。
视频里,所有不利于他的话都被剪掉了,无论是他的主动靠近或是暗示性的言语,那些越界和暧昧被嫁接到江质眠身上。对方找的配音专业性十足,配合他们两个人的原音,半真半假,加上流畅的剪辑,近乎天衣无缝。
如果阿瑟本人不是视频里的主角之一,他也会相信这是一场职场骚扰。
……可是,理由呢?
阿瑟少见地生出迷茫,他完全不怀疑自己的魅力,在与江质眠的相处中同样感受到了对方压抑的欲望和强烈的侵略性。但以己度人,他毫不走心,当然也觉得江质眠是见色起意。
着迷他营造的表象而已。
难道说,现在逢场作戏,风流一度的代价已经这么大了?还是江质眠真的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口碑盛名?
阿瑟是在意的,他喜欢被鲜花、聚光灯包围,享受粉丝痴迷的眼神和尖叫,所以他理解不了江质眠的动机。
视频播放到第三遍。
石头和助理一起推门进来,做过了检查,从衣服的残留物来看的确只是墨水混可乐,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影响。
阿瑟总算收回思绪,石头拖着椅子坐到离他很近的位置,他伸手捏了捏弟弟的大腿。
石头对他笑了一下。
会议结束,后续公关有条不紊地展开,当夜幕降临,一切基本尘埃落定,秦姐宣布允许自由活动。她单独带走了兰桡,阿瑟也拿着手机起身。
他随便找了个没人地方坐着,并不隐忍自己的疑惑,打给了江质眠。
对面接得很快,低沉喑哑的一道男声。
他们很早就交换了微信和手机号,但从来没有私下联络过,至今微信聊天记录仍是空的。
「是我。」
阿瑟开口,没有矫饰,也无伪装。直白髮问:「热搜上的视频是你拿出来的?」
江质眠说:「嗯。」
阿瑟问:「你有看热搜下面的评论吗?」
江质眠还是:「嗯。」
阿瑟:「影帝,你疯了?」
「小乖。」江质眠温和地询问:「你吃晚餐了吗?」
阿瑟一怔,既为这个弱势的暱称,又为莫名其妙转开的话题。
他眉毛拧起,语气变得烦躁:「你真的有病。」
江质眠不见动怒,继续道:「如果没吃的话,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吃晚餐。」
阿瑟拔高嗓音:「我在问你视频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干?」
江质眠沉默两秒,嘆了口气。听着很无可奈何,低缓的语调却含着古怪的危险性:「我和你说过的。」
「——下次招惹自己解决不了的东西,要注意求救,知不知道?」
恍惚间,左脸又传来冷而硬的触感,是对摺后落在皮肤上的颈环。
阿瑟的后背莫名发麻。
江质眠轻轻笑了声,再次问:「要不要来我这里?」
江质眠在同城有套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两百多平方,广阔的落地窗占据着这个城市最好的视野。
电话挂断后,何沉抱着电脑走人,家政上门做好四菜一汤另加甜品。门铃响起那刻,半开放式厨房内的烤箱一併发出「叮」的声音。
江质眠亲自起身开门,门外,阿瑟穿着宽鬆的T恤和蓝牛仔裤,双手插兜站着,头朝向一边。
压低的鸭舌帽挡住了他半张脸,露出来的鼻樑人中以及下颚,构成一道非常优美的曲线。比山岳锋利,又比冰凌厚重,像天然形成的钟乳石,有让人试图伸手触摸的吸引力。
「你……」
阿瑟难得犹豫,还在想开场白,却骤然被掐住脸,从喉咙里挤出表示震惊的断音:「呃!」
江质眠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撑着门框,一手牢牢攥着他。修长的五指张开,带着薄茧的指腹陷进双颊,男人温热的掌心压上他的嘴唇,鼻腔里怜爱地泄露笑音。
「怎么还真敢来啊?」
北欧式的装修让整个房屋显得空寂,透过敞开的房门,能看铺满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沉沉下坠的暮色夜景。
江质眠站在其中,眼珠比夜色更黑,毫无保留地注视着他,在阿瑟反应过来之前,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角。
然后扣住他双颊的手一松,胳膊揽上他的后腰,用力把他拖进了门内。
房门自动合拢落锁,屋内蔓延开晚餐的香气。
第30章
接下来的事完全超出了阿瑟的预料。
他十六岁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对方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是很典型的法国甜心的长相,双颊和鼻尖有几颗满天星似的雀斑。
阿瑟有过很多恋情,大多数是和粉丝。
不是日后那种工作意义上的粉丝,他十六时还混迹在街头酒吧,锁骨上涂着亮片,手里拖着吉他,在或刺眼或黯淡的光线中握住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
他唱别人的歌,也唱自己随手写的原创。唱国语,也唱英文。汗水从他脸颊滚滚滑下,视野灿白一片,四面八方都是狂舞的影子。